第18章 第十八章 起一圈圈繁複的漣漪……

皇帝萬壽宴突然中途取消，只說龍欠安，也再未召見任何臣子。

之後很快有人傳道，原來是懷王于壽宴上喝醉了酒，跑去與宮行歡，正巧被仁宣帝發現。

一番鬧騰下，皇帝被氣得心悸，只能臥病在榻，壽宴作罷。

早已歸府的文武百這才恍若大悟，難怪懷王宴中離席後便再不見人影，原來是去做檔子事兒去了。

懷王是一向風流倜儻，行事有些輕佻，但竟在這種場合都管不住下半。

那日後焉能大業？

一日之間，謝清乾的聲和名譽大影響。

皇帝原先想著家醜不可外揚，這下好了，不知怎的是傳得人盡皆知。

只能下令將當時在場的所有人一一盤問，還是未果。

大司馬府，董淳峰掄起扇似的大掌扇在董士翎臉上，怒罵道：“一切都是你闖出來的好事！”

“爹，我就是再沒腦子也不敢大肆傳是懷王睡人了啊……”董士翎跪在地上，哭得稀裏嘩啦，很是委屈。

董士翎以為他爹是怪他大，將消息傳了出去。

他們說的一回事嗎？！

董淳峰頓時虎目朝上一翻，沒救地看向這個兒子。

董家是二皇子的母家，二皇子更是董家在朝中的倚仗，他們注定是要休戚與共，患難相隨。

他早說過，不能太子，早些年獠牙為利時都使不上絆子，更何況是如今。

扳倒太子唯一的辦法，只能是等他自己病死。

懷王府，謝清乾臉鐵青，書房的地上茶碗四碎五裂，周遭的下人見狀卻毫不敢上前清掃。

謝清乾知道，他被太子狠狠擺了一道。

謝清乾從出生起便與謝清硯不對付。

明明他們只差不過半天，為何謝清硯能做太子，而他卻只能屈居其下做個再普通不過的皇子。

都因他母親是皇後，背後元家又勢力龐大。

之後，元後逝世，元家敗落，可他依舊穩坐太子之位。

母妃告訴他，太子生有怪疾，是個活不長的，讓他耐心等著。

可他等不及了，高興地站在樓閣上，居高臨下地著底下一黑的年，輕蔑道：“你是太子又如何？”

謝清硯恍若未聞，腳下步伐沒有毫停滯。

他繼續追著道：“你死了，這個位置自然就要到我。”

終于，謝清硯停下腳步，緩緩擡頭他。

那雙湛若寒潭的眼睛，仿佛在看一個螻蟻廢，沒有想象中的忍盛怒，甚至連不屑和嘲諷都沒有。

威撲面而來，他像個雜耍的戲子一般，站在戲臺上任他觀看。

這個眼神，謝清乾直到如今都還記得。

謝清硯的確從未將他放在眼裏過，謝清乾慣會自掘墳墓。

更何況殿裏的燃香是他的，人是他的，就連計策也是他謀劃的。

今日之舉不過是借他之手順水推舟罷了。

玄鶴此次進宮是以東宮馬夫的份，各宮守衛都被調至麟華殿附近巡邏，後宮人手不多。

秋瑯宮更是于整個皇宮的最深。

他于秋瑯宮一棵參天梧桐中，宮只餘幾位灑掃的宮太監，并不見有那位善貴妃。

過了許久，他看見兩個宮推著一人從外進來。

從著樣貌來看，玄鶴可以肯定，便是善貴妃了。

坐在椅上，雙手死死攥攏著袖，用力到指節發白，裏一直在失神重複，有些顛三倒四。

“……阿泠，你是來找我尋仇的嗎，可你不是死了嗎，你究竟是人是鬼？”

玄鶴凝神靜聽，終于是聽了個明白，只是不知說的究竟是哪個“靈”。

他一眼長案後的男人，繼續稟道：“除此之外，屬下能看出，的手筋和腳筋應當是都被人挑斷了。”

聞言，謝清硯目微沉，他平靜的靠著椅背，靜靜思忖。

一個盛寵一時的貴妃能在宮裏被廢手腳，那只能是皇帝所為。

何故對一子下如此狠手，必然是上有仁宣帝所忌憚的東西。

究竟是什麽能讓皇帝怕這樣，卻不是選擇殺了，而是讓形同廢人被困于深宮折磨二十多年。

還有，口中的“阿靈”又是誰？

一時間，眼前所有的線索似乎因這一遭更為撲朔迷離，但謝清硯清楚，只能是再從這位善貴妃上手，如今的一切謎題或許才可迎刃而解。

……

湢室裏熱氣裊裊繚繞，恍若仙境。

湯池旁被放置了個浴桶，朦朧的水霧間，依稀可見出的雪瓷一般的薄削肩頸，滿頭青被水浸，散在背脊上，發尾在水面浮。

檀禾取過一旁琉璃碗中的澡豆，反複在手臂上。

上的疲乏在一進暖熱香湯裏便盡數消散，可那酒氣還殘存在上，久久不散。

檀禾來回了好幾遍，直到那片上泛起紅，才堪堪將那酒味掩下去。

此刻天已近黑，坐在浴桶裏又泡了好久，等起時才發覺的有些頭暈。

檀禾怕昏倒在湢室，不敢再耽擱，扯過幹燥的帕巾了上的水，而後將的薄綢寢穿在上。

有腳步聲傳來，沉穩有力，屋門被人從外推開。

檀禾以為是黃雀去用膳，低頭系著腰間帶沒有回頭，忙道：“我就快好了，你稍等我一會兒。”

後并沒有回答。

檀禾疑地回頭去，廊下幾盞長明的琉燈照在他玄的衫上，如碎金浸，忽明忽暗，更襯得姿巍峨拔。

竟是殿下。

他微垂著眼簾，似在出神。

檀禾差點忘了，用的還是殿下的湢室，原先的離這兒太遠了，馮公公便在這屋裏又放了個浴桶給用。

縱使青年呼吸已有一瞬僵滯，檀禾也沒有毫察覺，自顧問：“殿下，你也要沐浴嗎？”

謝清硯淡淡地嗯了聲，只是有些沙啞。

檀禾哦哦兩聲，隨後快速用簪子綰好發，抓起架上掛著的髒服，溫聲道：“我洗好了，這湢室你用吧。”

臉頰微微泛著薄紅，但謝清硯知道那不是赧然。

領松松垮垮疊著，出纖細的頸項，整個人被熱氣蒸得生生的，向他時明眸更為清澈。

謝清硯眼眸低垂，目中晃一雙雪白的纖足，他稍稍頓了下，眉頭擰著：“鞋穿好。”

檀禾這才到腳底發涼，生生停住了作，又跑回去將鞋穿上。

朝他歉然一笑：“我忘了，多謝殿下。”

而後從他旁過，抱著服走了，頭上還頂著一塊帕巾，一手著，袖落至手肘間，的小臂上那塊胎記紅得刺眼。

謝清硯不知裏頭是，畢竟檀禾一從宮中回來，便鑽進了湢室。

如今天已黑，他以為早便洗好了，湢室裏輕微的靜是下人在收拾清掃。

謝清硯無法言說在推門的那一刻所帶來的震驚。

滿屋的熱氣裹挾著上獨特的藥香撲面而來，讓他一瞬屏息靜氣，一片氤氳的水霧中，檀禾正站在燈影下穿。

還未來得及反應，那似玉雕細琢的雪膩肩背在他眼前一瞬撞而過，狠狠嵌進眼底。

他只看了一眼便忙垂下眼簾，卻又見一雙赤足踩在地磚上，發尾水珠一滴一滴地敲落在腳邊。

謝清硯在門口站定了許久，而後才走進去推開窗，冷風灌，留下的悶熱淡香逐漸消散，只剩下約約的澡豆香。

他微微閉目，站在窗前任風吹過，方才混的異狀思緒也漸漸隨之清明。

片刻後，馮榮祿備好幹淨的裳遞進來，正見浴桶裏半盛著水，地上有些淩水跡，而殿下還負手站在窗前，沉眉斂目。

馮榮祿以為他是不高興了，連忙道：“許是檀郎用過還未來得及收拾，奴婢這就去下人來。”

謝清硯終于轉行至湯池旁解，沉聲道：“不用，待孤洗完一道再收拾。”

甫一踩進湯池，四方八方的熱水朝他湧來，灼得人心底燥熱。

謝清硯頓時有些不耐，對馮榮祿吩咐道：“明日讓人不必將水燒得這般燙。”

馮榮祿剛放下服，撓了撓頭，心底疑，這水溫不是和往常一樣嗎，何時有燒熱過？

“是。”馮榮祿卻還是應了一聲，然後掩好門退出去。

湢室裏重又恢複岑寂。

謝清硯閉目靠在池壁，氣息沉靜，神如舊。

他緩緩睜開雙眼，微偏頭，看向不遠地磚上的那灘水漬，幹淨的地面還留有的幾個腳印，很小，甚至還不及他手掌大。

許久，池裏的水溫依舊不見有毫退卻，甚至愈來愈熱之勢。

沒過一會兒，謝清硯草草洗了番，便起上岸。

當夜，謝清硯做了個夢。

還是這間悶熱的湢室。

面容致的坐在池邊，正對著他，

勾著兩條細，未著綾的足尖在湯池裏晃來晃去，起一圈圈繁複的漣漪。

那漣漪層層泛開，一下一下向他來。

謝清硯神微，掃了一眼。

歪著腦袋，直勾勾地盯著他，那雙烏潤清亮的眸裏帶著狡黠笑意。

而後，突然朝他游過來，像極了他書案上水盂的魚兒，輕盈靈。

熱的氣息拂在他耳畔，如魅般呵氣如蘭：“殿下。”

謝清硯一瞬清醒，睜目凝視著簾帳頂錯綜繁麗的雲紋。

燈架上的燭火靜靜照著，映的那雲紋一如漾開的漣漪般。

落針可聞的寢殿只餘他沉重的呼吸聲，以及一下快過一下的心跳。

是夢。

可夢裏的人和聲音，謝清硯再是清楚不過。

是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