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下午。

結束長達三小時的雜志拍攝，不知覺已臨近傍晚。

助理拿著手機進來，說幾分鐘前，商董的電話只響兩聲，應該是誤撥。

可能很小。

估計打到一半，擔心影響工作，又中途掛斷。

前段時間，從姜書口中得知，集團近期正在全力攻堅一個重要的海外并購項目，父親和哥哥都飛去紐約坐鎮談判，預計最快月底才能結束。

怎麼突然提前。

趁卸妝空檔，閔恬給父親回電。

聽到寶貝兒的聲音，商屹一貫冷肅的面孔瞬間和許多，眼角細紋微微舒展，“沒什麼大事，就是問問你和馭洲什麼時候有空，回家吃頓飯，有些日子沒見你了。”

“您出差回來了？”

“嗯。”

閔恬掃一眼行程表，接下來兩天正好沒有安排通告。

擇日不如撞日。

“就今晚吧。”乖巧答復，嗓音帶著顯而易見的溫，“正好我也饞馮姨的手藝，想得呢。”

聽筒傳來商屹溺的低沉笑聲，囑咐幾句，才切斷電話。

化妝室恢復安靜。

閔恬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停頓片刻。

知道關導忙，但既然父親開口，于于理都該告知他一聲。

點開通訊件，言簡意賅轉達岳父大人共進晚餐的邀請。

消息發出去後，并未立刻收到回復。

大約半小時，手機才‘嗡’地震兩下。

容簡潔。

【飛機剛落地港區，稍晚要去一趟澳城。代我向父親致歉，明日一早我去商宅接你。】

不在京市？

看完信息，閔恬愣住。

沒記錯的話，某人兩天前承諾，周二一早接去香山府，今晚卻要從港區轉道澳城。

港區到澳城固然近，但要趕回京市吃這頓晚飯，顯然不切實際。

工作要，總不能讓他中途折返。

只是...京市和港區，一北一南。

直到此刻，閔恬才清晰意識到，關馭洲事業重心，他的社圈層，似乎都遠在另一方的繁華之地。

嫁得，真的好遠。

六點左右。

閔恬獨自駕車，平穩駛京西那片低調而底蘊深厚的別墅區，最後停在商家大門外。

暮初降，院子里的燈已經亮起，暖白暈驅散些許峭寒。

進玄關，晚餐布置妥當。

客廳里，商屹正戴著眼鏡看一份財經報紙，聽到腳步聲，抬起頭。

見形單影只，年過五十的父親眼底劃過慈，語氣平和地解釋：“半小時前，馭洲給我打了電話，說今晚人不在京市，有重要工作走不開，明日一早再過來接你。”

閔恬點頭，心想關導行事實屬周到。

即使無法陪同妻子回家，也會親自致電岳父，坦誠說明緣由，將禮數做得滴水不，不讓在娘家面前難堪。

教養有度，無可指摘。

不得不承認，商董為挑選的夫婿，至在表面功夫上，眼還算不錯。

晚飯時，長形餐桌只有父二人。

眼前悉數是閔恬從小吃的菜。

“哥哥今晚有應酬？”夾一小塊清蒸魚，隨口問道。

“他暫時留在紐約。”

商屹用餐巾了角，表恢復些許在公司里的威嚴：“并購案大局已定，與乙方的補充協議需要他親自簽署。”

提起長子，商董總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面孔，吝惜哪怕一笑容。

父親語氣里不易察覺的冷，讓閔恬選擇不再多問，安靜地繼續吃飯。

期間，商屹狀似不經意關心起的工作況，問得頗為細致。

閔恬知道父親在提醒什麼。

他始終沒有放棄讓逐步接家族生意的想法。

進娛樂圈，在商屹看來，不過是小兒任玩鬧，總有收心的一天。

然而，閔恬卻只能故作不懂，模棱兩可地回答：“慢慢來吧，反正還有三年。”

商屹聞言放下湯匙，看著，笑了笑。

那含笑眼神里，帶著商界巨擘特有的審視和深遠：“你覺得三年時間，能做什麼。”

閔恬直腰板，抬眸回視父親。

目清亮地反問：“那您認為，憑我的資質，能管好公司？我對那些數據和報表一竅不通，本沒興趣。”

商屹不急于反駁，而是耐心引導：“就算管理能力弱一些，最起碼，你要備基本的商業常識和判斷力，將來不至于被人輕易下套，守住你該得的東西。”

要求著實不高，甚至有些無奈的低姿態。

但是...

閔恬斟酌著用詞，打算再次爭取：“爸爸，哥哥是您的長子，是集團名正言順、最有能力的繼承人，您培養他就夠...”

話沒說完，便被父親打斷。

商屹的聲線陡然低冷幾分，帶著不容置喙：“你哥哥，我自有安排。恬恬，法律層面而言，你同樣有不可剝奪的繼承權，不要妄自菲薄，更不要總把他推出來擋在前面。”

閔恬被父親的話噎住，一時無言。

每次談及此類問題，氣氛都會降至冰點，如同撞上一堵堅不可摧的墻。

實在不明白，哥哥如此優秀，從小到大拼命努力只為得到認可，為什麼父親就是看不到。

父子之間，即便真有什麼誤會，說開不就好了？

那晚，閔恬歇在二樓。

出閣前的房間。

次日一早，睡到自然醒。

洗漱完下樓，已將近九點。

剛走到轉角，便聽到客廳方向傳來談聲，氛圍輕松，偶爾伴有低笑。

腳步微頓。

閔恬搭著扶手朝下去，一道落拓背影映眼簾，正與對面的商董品茶閑聊。

京市的冬天，遠比港區寒冷。

但別墅，暖氣十足。

男人僅著襯衫長，姿態舒展地坐在沙發里，晨過玻璃灑落在他上，勾勒出清雋矜貴的廓，氣質沉穩而斂。

不知幾點的飛機，這未免也太早了。

似乎聽到樓上靜。

談話間，關馭洲微微側頭，視線抬起，準捕捉到站在二樓的影。

閔恬穿一條收腰針織長，長發隨意披散，未施黛的臉龐在燈下瑩白通，帶著平時罕見的惺忪憨，像一枚初綻的白梔，纖又清新。

關馭洲看向妻子的眼神，平靜而溫和。

昨晚未能陪回來，下意識在字里行間，尋找是否有半分失落或抱怨，卻一無所獲。

很懂事。

甚至可能在心里，已經自替他找好缺席家宴的完說辭。

就像那晚獨自去太平山，電話里，從母親欣的語氣中不難聽出，對這位兒媳的知書達理極為滿意。

大家閨秀，無論何時都懂得知進退，明事理，懂得在長輩面前營造夫妻同心，琴瑟和鳴的表象。

但，似乎僅限于此。

接收到他深邃的目，閔恬莫名有些赧然。

下意識移開視線，朝父親點了點頭，輕聲說：“你們先聊，我去吃早餐。”

餐桌前。

小口喝著馮姨特意為熬的粥，余卻忍不住瞥向客廳。

一老一相談甚歡，氣氛融洽得不可思議。

商董反對自己兒進娛樂圈，卻對為導演的婿充滿欣賞和認可，態度截然不同，簡直太矛盾。

對比眼前“翁婿和睦”的畫面，閔恬不由想到遠在紐約的哥哥。

默默過手機，點開悉的對話框。

【哥哥，在干嘛呢？】

幾分鐘，屏幕亮起。

商應寒：【給家里小朋友準備禮。】

禮...

閔恬的眼睛瞬間亮幾分，角開心地上揚。

快速打字：【我才不信你會親自選，一定又是姜書代勞。】

【以前的不滿意？】

【滿意。】

頓了頓，閔恬補充一句：【哥哥早點回來，我也有禮給你。】

再過半月，就是商應寒三十歲生日。

算起來，關馭洲跟自己兄同歲。

隨關太太喊一聲“哥哥”，應該不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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