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悍婦。

……

晚飯是魚的各種做法都有一碟。

裹著面，煎炸得脆金黃的魚餅，鮮的魚糜，清甜綿的魚，著實吃得雲芹十分滿足。

睡前，小聲問陸摯：“陸摯，魚是在哪裏弄的？”

陸摯只著中，躺在床板上，雙手疊放在肚子上，說：“私塾東家送的，說是在縣裏買的。”

雲芹慢慢“哦”了一聲。

本朝從建泰年間，頒布了嚴格的漁令，每年從二月到九月，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架不住小地方的人，捕獲。

可惜雲家靠山，每年就吃那麽幾次魚，縣裏可以輕松買到。

何玉娘已經睡得呼呼，雲芹卻難得沒有立時睡。

有點想去縣裏。

從前去過幾次，後來被退親後，文木花怕被指指點點，不好讓跑，何況每次去，都要扛著很多東西回來，也是苦力，就讓雲廣漢和雲谷去。

簾布那邊，突的，又傳來陸摯的聲音：“休沐那天，我要去縣裏寄信。”

“要不要一起去？”

雲芹一愣，側看向簾布：“好。”

…

轉眼到了陸摯一旬裏休假的日子。

前一天晚上，雲芹和他就去見了何老太，說第二日要去河縣，又詢問老太太有沒有想要添置的。

何老太對陸摯說：“家裏我是什麽都最不缺的，你有這份孝心，就足夠了。”

陸摯：“母親還得請祖母看顧著。”

何老太：“小事而已。”

何老太陸摯牽家裏那頭驢去，千萬別累著。

作為長林村的大戶，何家豢養了一頭代步的驢，不過這頭驢，偶爾也會借給左鄰右舍，收點草飼錢。

最近幾日，這頭驢就是借出去了，約好了今日還，那戶人家還沒還。

鄧大拿著鐵鍬漚，聞言把東西一丟，說：“老劉家就是拖拖拉拉，我同大爺一起去牽回來。”

陸摯對雲芹說：“你在這等一下我。”

雲芹點點頭。

有些無聊，到走走，看到牆裏有酢漿草，“咦”了一聲。

…

另一頭，鄧大和陸摯走遠後，鄧大出神神的模樣，對陸摯說：“大爺應當沒聽說吧？”

陸摯垂眸看他：“你想說什麽？”

鄧大：“事關小陸娘子。”

“以前在我們長林村和溪村，可有名了，看著瘦瘦高高的，卻拿著鐵鍬，把一壯漢打到村裏……”

陸摯皺了皺眉，出聲打斷：“莫要傳。”

鄧大趕說：“我騙你作甚，要不是被人攔著，那人腦漿都小陸娘子打開花了！”

陸摯：“那就是沒有腦漿開花，何必誇大。”

他反應和自己想象的，很不一樣，鄧大撓撓後腦勺，說：“還被打得雙腳骨折，實在太慘了。”

陸摯語氣重了些許：“你親眼所見？”

這幾個月以來，鄧大第一次遭陸摯冷臉，從來只知道這位秀才老爺斯文，卻不知原來沉下臉來是這樣。

鄧大心有驚，還是堅持己見：“大家都這麽說，那小陸娘子能這樣把人打去村裏，算什麽？”

陸摯：“算力氣大。”

鄧大：“……”

鄧大訕訕，且看陸摯臉，再不敢提了。

到老劉家，鄧大順勢留在老劉家劃拳吃酒，這本就是他的目的，個閑。

陸摯無妨，他自己牽著驢，背著一頂笠帽，才走回何家附近，突然，一群小孩一哄而散，朝他這邊瘋跑過來。

他們一邊跑，一邊回頭朝後面喊：

“悍婦來了！”

“啊啊啊來抓我們了！”

“……”

他們不看路，險些撞到陸摯和驢，陸摯趕擋住一個小孩：“擔心。”

那小孩正是延雅書院的小學，學發怵，對陸摯恭敬道：“先生好！”

聽說是老師，幾個小孩都沒了剛剛那種瘋玩樣，甚至有幾個同手同腳，張地離開了。

陸摯擡眸，雲芹走了過來。

裏抿著什麽吃，微微瞇著眼睛，看到陸摯後，步伐頓了頓：“你回來了。”

陸摯“嗯”了聲，看了眼跑走的小孩，道：“他們在做什麽？”

雲芹眼神清澈無辜，說：“在玩。”

“悍婦！”遠有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孩，因離得夠遠了，便又朝這邊嚷嚷，又蹦又跳，企圖吸引雲芹注意，又溜走了。

陸摯朝那邊走過去，雲芹拉住他胳膊，道：“應該不是在你。”

陸摯：“……”

他如何不知那小孩不是他，小孩那聲“悍婦”的是……

陸摯看了雲芹一眼，果真沒生氣，注意力已被驢吸引，和驢大眼瞪小眼。

他從鼻間緩緩出了一口氣，心想，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突然了火，還是養氣功夫不夠。

驢只有一頭，雲芹提出：“我們流坐。”

陸摯拉住繩子，說：“不用，我來牽就好。”

不用費勁走路，雲芹開心，拿出一條素手帕，遞給陸摯：“這些我過了，你吃。”

陸摯翻開。

裏頭是綠的、飽滿的酢漿草果子，聞起來清清爽爽。

原來剛剛在吃果子，他不由擡頭，雲芹坐得高，太在後，照得耳朵面頰茸細細的。

和酢漿草果子上的茸似的。

陸摯不由笑了笑：“你低頭。”

雲芹彎下腰，低頭。

他將後的笠帽取下，戴在雲芹腦袋上。

他的作很輕，袖子間有一淡淡的油墨香，雲芹是等到面前出現一片影，才知道多了一頂帽子。

整理笠帽，懶洋洋的。

又指著酢漿草，興意十足，說：“快吃，我特意挑的果子。”

陸摯撚起兩個果子，放在裏，他驟地抿起角，皺眉，好酸。

雲芹轉過頭，覺得陸摯應該沒看到，就笑了下。

陸摯：“……”

……

早上巳時前出發，好歹一個時辰，巳時末，他們終于到了河縣。

河縣位于河中下游，被兩座山包夾，當年此地偏僻，太.祖皇帝要北伐，剿滅僞帝勢力，特命軍隊駐紮此地，稱為河營。

河營經營數十載，陸路水路皆通，開荒田，飼蠶桑，愈發多人聞訊而來，逐漸富饒。

後大雍開國，河原地設縣，歸淮南西路管轄。

因當年修為軍事所用，縣城牆非土夯，而是石磚，十幾年前河泛濫，這城牆還守住了縣城。

從外頭瞧去，兩側瞭臺齊整，城牆巍峨高大。

拱形城門兩側，站著閑聊的兵，本朝對民衆流管制，不算嚴格，只有可疑的人，他們才會攔下。

陸摯和雲芹進了縣城，中央一條大街，左右民舍鱗次櫛比，雲芹環顧，輕“哇”了一下。

幾年前好似沒這麽整潔有序。

因為會穿過一片鬧市，鬧市不能無故走車馬，他們先去車行存驢，再去買東西寄信，最後折回來取驢。

和村裏不同，城攤販各異，賣胭脂水香囊扇子，包餛飩熱茶烤。

雲芹上揣著一貫錢，將手放在口袋上，錢的重量。

能理解雲廣漢為何把錢藏在鞋子裏了。

問：“這個錢，我怎麽花都可以嗎？”

陸摯：“嗯，你怎麽花都可以。”

雲芹：“花也沒關系？”

陸摯：“沒關系。”

雲芹：“好。”

他見行謹慎，稍加思索，就明白了緣故，說：“錢放在我這邊，也行的。”

雲芹搖搖頭：“不用，我只是不習慣。”

彎起眉眼，朝陸摯笑：“但我可以保管的。”

不由的，陸摯也笑了一下。

最後，雲芹買了一板糖糕，這種和村裏走街串巷賣的不一樣，是桂花味的，還有一支蓮花紋楠木簪。

嫁妝裏有純銀簪子，回門那天戴了，平時都是收起來的，須得再添置一支。

除了簪子，買了一沓河紙。

陸摯看到時愣了愣，他都忘了他把最後一張河紙用完了。

最後，雲芹在竹蜻蜓和一個彩線鞠球中，選了後者，知知有一個竹蜻蜓，以後可以和何玉娘的鞠球換著玩。

買完這些，才花了不到一百文。

陸摯提著輕巧的東西，問：“你買好了？”

雲芹：“好了呀。”

問能不能全花完，原來真的只是問問，陸摯卻也以為會花完，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說：“再買一樣吧。”

雲芹也不推辭，轉了一圈，嗅了嗅，指著不遠的烤餅攤，緩緩咽了下口水。

陸摯失笑。

…

烤餅攤位，一個梳著雙環髻的子蹲在那守著，雲芹問了聲怎麽賣。

那子突的擡頭，眼神直勾勾盯著雲芹，說話有點不利索：“雲、雲芹姐！”

雲芹發現是人：“二丫？”

二丫跳了起來，手舞足蹈：“芹姐！”

作有些怪異，陸摯多看兩眼，便知道異于常人的地方，想來這子和母親一樣。

雲芹按住：“你別激，我是來跟你買烤餅的。”

二丫二話不說，掀開鐵鍋，又找幾個紙袋子塞烤餅。

雲芹：“三個就好。”

二丫和聽不到似的，一個勁地塞，眨眼就塞到六個，陸摯便也出聲道：“店家，三個就好。”

聽到男子聲音，二丫瑟了一下，果然停了下來。

雲芹看到木板上稚拙的字，不認識字，但簡單的數字還是懂得的，一個烤餅五文，數出銅板，要給錢。

二丫扭過頭，收起手臂，不肯收：“不要錢，不要錢！”

雲芹笑說：“我走了啊，要去寄信。”

二丫趕回過腦袋，案面放著幾十個銅板。

“啊啊”兩聲，兩手堆起銅板，想去追他們，但回頭一看，烤餅攤沒人看著。

這麽一躊躇，雲芹和陸摯已經走遠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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