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從此。

……

面對站在自己眼前的雲芹，劉嬸嬸沉幾年的慚愧，終于被這最後一稻草垮。

抖著道：“對不住、對不住，我沒能為你說點什麽，還迎合了們。”

“對不住。”

愧疚是一條棉線，剛開始它不起眼，橫亙在心髒下方，硌到心，有些難。

然而時間越久，只要心髒一直著它，有的線就斷了，有的線則會嵌的心室。

那是比鈍刀割還要痛苦的滋味。

劉嬸嬸開始徹夜難眠，尤其聽說秦聰一家對謠言的不滿，越來越無法面對雲家。

那是一個秋風颯颯的早晨，收拾家當，與兒搬離溪村。

這一走，就再沒有勇氣回溪村。

可是，當從兒口中聽到雲芹來縣城，劉嬸嬸追上來了。

握著雲芹的手，不敢看雲芹的眼睛，任由眼淚嘀嗒落在口。

聽著說著那日洗時的場景，雲芹微微一怔，言又止。

劉嬸嬸：“芹丫頭，求求你罵我，就當是讓我解……”

雲芹肩頭微松，搖搖頭，說：“我不記得了。”

劉嬸嬸：“啊？”

雲芹：“嬸嬸剛剛說的洗那事，我不記得了。”

說全然不記得也不是。

兩年前，或許有那麽一天，砍了柴禾，走在尋常的山路上，有一群人在說著什麽，又和打招呼。

過于尋常，泯滅在記憶裏。

劉嬸嬸突的茫然：“那，當時我那樣，你不生氣嗎？”

雲芹這回倒是沒忘：“生氣的。”

幫了二丫，劉嬸嬸求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但管不住那無賴的。

無賴口中他十分冤枉，只是路過雲家，就被狂揍了一頓。

文木花不信，問雲芹為什麽要這麽做，支支吾吾，因為告訴文木花真相，文木花必定宣揚得村裏皆知。

這也就害得文木花狂雲芹小腦瓜。

現下回想，雲芹腦門還有點疼。

所以，便是能理解劉嬸嬸的苦衷，也確實生氣，無可厚非。

這一句，更令劉嬸嬸愧難當，有一剎都想跪下來：“都是我們娘倆的錯……”

雲芹扶住：“可是都兩年了，我已經不氣了。”

劉嬸嬸：“誒？”

為了嚴謹點，雲芹又問：“這兩年，你們沒再說過我什麽壞話吧？”

劉嬸嬸趕說：“那自然沒有！”

雲芹：“那我更沒必要生氣了。”

劉嬸嬸呆呆地看著，無數次想象中，懺悔後，雲芹或許會責怪、厭惡，亦或者，會豁免、安。

然而對雲芹來說，那是往事。

有些細節記得，有些細節不記得了。

生過氣，但不生氣就是不生氣了。

們只是故，分了一段回憶，沒有誰高高在上。

劉嬸嬸抹了下眼淚，卻不由傻笑，語氣不是罪人自述，找回從前幾分稔：“我差點忘了，你以前心就很大……”

雲芹跟著笑了起來。

覺著陸摯早該出來了，翻看劉嬸嬸送的東西，只拿了一條臘、兩個烤餅，把其它的遞回去：“嬸嬸帶回去。”

劉嬸嬸：“可是這……”

雲芹：“下次，我還要來你們攤子買烤餅。”

這明顯不是要兩清，劉嬸嬸驀地又落下淚來。

二丫也說：“雲芹姐買烤餅，不要錢！谷子弟弟知知妹妹買，不要錢！”

方才，娘和雲芹說的那些，二丫聽得很懵懂，只記得當日，有個男的要抓，打，好痛。

是雲芹姐把壞蛋打跑了。

可是，娘不讓說，娘說，要是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就會死。

但是娘也說，要記得雲芹姐的救命之恩。

會一直記得的。

劉嬸嬸緒經過大起大落，才留意雲芹梳了婦人頭，心口一揪，小心地問：“你出嫁了。還是……秦聰嗎？”

當年秦聰一家鬧退親，劉嬸嬸實在折磨，沒來得及探聽，就搬走了。

乍然聽到這名字，雲芹還有點陌生，搖頭：“不是，是個秀才。”

才說到陸摯，就看陸摯提起擺，過驛站門檻，迤迤然行來。

雲芹指給劉嬸嬸：“就是他，陸摯。”

劉嬸嬸但見此人俊目清逸，鼻梁高，材括，在縣城賣烤餅這麽久，沒見過比他長得俊的兒郎了，且又是個秀才。

至此，劉嬸嬸心中，放下最後一塊巨石。

幾人淺淺見過一面，雲芹和陸摯領了驢，要回去了，劉嬸嬸和二丫一路送他們到城門口。

們在城門口揮手：“芹丫頭，我們就住在這。”

“日後要通往來啊！”

雲芹戴著笠帽，揮揮手：“好！”

陸摯牽著驢，眉眼輕揚，帶著和輕盈的笑意。

仿佛對而言，再沉重的事，都會化一片白的羽，微風一吹，晃悠悠飛到天上去。

就算是遇到那種事……陸摯不是故意聽的，實在是他剛到門口，劉嬸嬸正哭得真意切。

他不好攪了們訴，就躲在門口，不得已聽了一耳朵。

所謂“悍婦”的真實況，昭然若揭。

陸摯陷自己思緒，忽聽雲芹語調和：“陸摯。”

陸摯擡眸。

雲芹：“以後來買烤餅，不要錢，”又指著掛在驢旁的臘：“今晚還能加菜。”

笑著對陸摯說：“縣城真好。”

陸摯：“……”

雲芹的快樂，染了他些許，然而這種輕盈，很快又掉落了，他腦中不自覺地將方才場景，又過了一遍。

秦聰是誰？

這個名字從第一遍出現，他就記在了腦海裏，只是方才刻意不去想，現在一旦放松，它就冒了出來。

陸摯呼吸一窒。

既恥于自己非禮竊聽，又不解自己緣何在意一個從未見過的人。

忽而，一陣涼風從耳側吹來，陸摯回過神，就看雲芹摘下笠帽，給他一下一下扇風。

微微彎腰：“天氣熱。”

陸摯：“我還好。”

雲芹瞧秀才還是逞強了，明明就熱得皺起眉頭，還不承認。

還是不拆穿好了。

…

他們一路滿載，走得比來時要慢，漸漸的，路上的草木繁茂，蟬鳴又長又懶，傍晚的暖風拂面，熏得人昏昏睡。

雲芹雖然有些怕從驢背上摔了，也忍不住瞇了會兒。

忽的，遠一群小孩，追著一個風箏，又跑又。

他們中有男孩孩，陡然看到雲芹高高坐在驢背上，又起哄：“悍婦，悍婦！”

陸摯攥住驢繩。

雲芹也來了神，翻下驢，朝他們比了比拳頭。

小孩們跑了，其中有個小孩，卻還跳來跳去。

陸摯認出，就是早上那個膽大的小孩。

孩起膛，拿著個小樹枝，朝雲芹打過來，眼神興：“我要打敗悍婦，我要做悍婦！”

不等陸摯出手，雲芹毫不費勁抓住樹枝，拍了下小孩屁，小孩嗷嗷跑了。

其餘小孩躲在遠笑：“就你也想做悍婦！你本不行嘛！”

“……”

孩簡單純粹的笑聲，充盈著整條寂靜的小路。

陸摯驀地明白了，小孩們喊的“悍婦”，和他以為的，不一樣。

…

雲芹坐在驢上，低頭看著陸摯的手。

陸摯不止臉和形好看，手指也好看，又白又修長，雲芹看久了，就想起初春的新筍尖，脆脆的。

打從小孩喊後，他就握著驢繩，手背鼓起青筋，山巒似的起伏。

確實是和他們玩耍。

對二丫下手前，那個無賴沒欺負周邊村落的小孩，打跑他，小孩們都很開心。

他們喊悍婦，是因為連無賴都怕悍婦。

只是，雲芹也知道，很多人對這個詞，嗤之以鼻。

背地裏和小孩玩玩沒什麽，如今卻被陸摯聽到了，早上那次就算了，還能裝不知混過去，這次太明顯了。

面頰微紅，小聲哼哼：“他們的。”

前面有一段小上坡，陸摯擎著驢繩，專注看路，悶悶應了聲：“我知道。”

須臾，雲芹又問：“你不喜歡這個詞嗎？”

過了坡，陸摯擡眼看著雲芹，他眼裏含笑：“從前是不喜。”

“從此不會了。”

雲芹不由垂眸，彎起角。

笑得清澈，黑長的睫輕，面頰泛，仿若四月桃花花瓣層層漸染，靦腆靈秀。

陸摯手上攢著的勁，突然松了，指尖繃許久的，沖回心口。

心突的了一下。

那個念頭，又莫名闖他腦海——

他向來自持穩重，這次，他都來不及阻攔自己，就聽自己問出來了：

“對了，秦聰是誰？”

作者有話說：

----------------------

假裝超絕不經意間問出超在意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