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藍煙盯了梁淨川兩秒鐘，重新把手機拿起來，對著陳泊禹說道：“梁淨川有點不舒服，我看看況，等下回給你。”

陳泊禹說“好”。

電話被掛斷，手機落回斜挎包裏，藍煙走到梁淨川面前去，擡頭打量：“是突然開始頭暈嗎？哪種暈？”

“下午就有點，時斷時續。”他頓一下，仿佛在認真，“有點犯惡心。”

“要不要去醫院拍個片？”

“不用。可能睡一覺就好了。幫我個忙？”

“嗯？”

“我想洗個澡，麻煩你等我一會兒，我怕萬一暈倒……”

“……這個澡是非洗不可嗎？”

“當然。”梁淨川似笑非笑，語氣卻不乏認真，“不洗會臭。”

“……”認識十來年了，藍煙發現自己好像還沒有認全梁淨川格的全部側面，比如一定要住一千塊一晚的酒店，疑似腦震了還要先洗澡……這種“豌豆公主”的人格，之前從沒見識過。嘆為觀止。

閣樓他舍護在先，現在要是拒絕這麽一個小小的要求，就顯得太不是人了。

梁淨川仿佛看出來同意了，微笑著往裏進了一步，把門扇推得更開，等進來。

兩個房間門對門，房型卻不大一樣，梁淨川的這間比的小，也沒有湖景。

藍煙懷疑他們把房卡拿反了。

梁淨川指一指靠窗的沙發，“十分鐘。”

一口銀鋁制的行李箱立在門廊裏，還沒打開。

看見梁淨川把行李箱放倒，拿了服和洗漱用，往浴室走去。

浴室不是玻璃隔斷的那一種，否則藍煙斷不會答應這麽荒謬的請求。

側靠著沙發，耳朵豎起來聽了聽，能聽見約的水聲。

如果他真暈倒了，應該不至于會錯過靜。

手機振了一下，藍煙解鎖去看，是陳泊禹發來了文字消息。

【陳泊禹：你們兄妹關系變好了？】

藍煙盯住這行字，過了幾秒才回複。

【blueblue：人會長，不會一直那麽稚。】

【陳泊禹：蠻稀奇的，看你倆互掐了這麽多年。】

藍煙不知如何回複，隔了片刻，陳泊禹又發過來。

【陳泊禹：不過這是好事。你們畢竟是一家人，有些事你比我好開口。】

【blueblue：……比如？】

【陳泊禹：我聽說有別的公司在挖他。】

【blueblue：你們不是好朋友嗎，這種事難道不能開誠布公？】

【陳泊禹：最近形勢比較複雜。我怕他沒信心。】

【blueblue：我相信梁淨川即便要另謀高就，也不會在你們融資的這個關口上。你們認識的時間，比我認識他的時間還長，你應該比我更了解他的人品。】

【陳泊禹：也是。】

【blueblue：你是不是最近力很大。】

【陳泊禹：有點。】

【blueblue：會順利的。】

等了一會兒，不見回複。藍煙不在意，正要切出去，陳泊禹發來語音消息，說臨時有點工作上的事要出去，晚點再聊。

藍煙回複“好”。

剛認識陳泊禹那會兒，就知道他應當家世很不錯，因為上有那種“99%的矛盾都已經被金錢解決了”的松弛。

後來他立清源創生，其實也有些玩玩打打的心態，直到上次被父兄的對話刺激，才開始真正認真起來。

好像天然會對做事認真的人高看一眼。

現在陳泊禹忙得都沒空坐下來跟不打擾地吃一頓飯，他為目標而奔忙的樣子稍有些狼狽，但在這裏，會覺得這比以前被家世浸潤出來的閑適散漫，要更熠熠生輝一些。

刷了一會兒手機，不知不覺十分鐘過去。

水聲已經停了，但裏面的人沒有出來。

記得梁淨川是把手機帶進去了的，便給他發了條消息。

【blueblue：還好？】

沒收到回複。

又等了兩分鐘，裏面還是沒靜，藍煙不由站起，走到浴室門口，敲了敲磨砂的玻璃門。

“梁淨川，你洗完沒？”

沒聽見回答。

“梁淨川？”

依然無人作答。

藍煙呼了口氣，做足“看到什麽都別驚訝”的心理準備，驀地把門推開。

梁淨川站在洗手臺前，微低著頭，兩只耳朵裏都塞著藍牙耳機，似乎是在跟誰打電話。

門被推開的這瞬，他從鏡子裏看見了，驚訝地擡眼，轉頭往門口看過來。

他僅著煙灰的齊膝短，-著上半。燈下，皮是冷白質，穿不顯的材，寬肩窄腰，薄實。

與對視一秒，他一邊“嗯嗯”應著電話那頭，一邊不慌不忙地拿起搭在一旁巾架上的黑T恤，從腦袋套下來。

最後，拿英文同那邊說了句“我會鄭重考慮你的邀請，稍晚一些給你複電”，又客氣幾句，把電話掛斷。

他摘下藍牙耳機，轉朝向藍煙。

藍煙沒好氣：“……洗完了不會跟我說一聲嗎，敲了兩次門都沒人應，以為你暈在裏面了。”

“剛洗完就有電話打過來，抱歉。”梁淨川注視著，把頭低了一點，聲音也低兩分，“擔心啊？”

“……我擔心你死裏面我也不了幹系。”

“那不也是擔心。”他語氣帶笑。

個子高，把頂上燈遮了大半，眼睛在背，顯得晦暗不明，直視著，讓心髒莫名地驚跳了一下。

浴室裏有氣，撲向面頰。

藍煙別過了視線，轉，“快去睡覺吧，我回房間了。”

“好。”

聽見腳步聲從浴室跟了出來，藍煙沒有回頭，徑直朝門口走去。

打開了門，停住腳步，回頭，未料梁淨川跟著這麽，不到一臂的距離，又被嚇了一跳。

“……你先休息，如果還覺得頭暈，給我打電話，帶你去醫院。”說。

“要是半夜呢……”

“也可以打。”

“你睡覺不是習慣開免打擾。”

“……今天不開。”

梁淨川出一種很難說得清楚是什麽意思的微笑。

藍煙目上移，停在他一頭緩慢滴水的深黑發上。真是服氣，這麽頭皮的“發型”，怎麽在他這裏，居然會表現為“破碎”。

“……頭發不吹是想暈得更厲害嗎。”

“送你所以沒來得及啊。”

“對門也要送？”

“怕你迷路。”

“……”藍煙面無表地踏出門，“回房了。拜拜。”

進門，藍煙把提包扔到一旁，把自己摔到床上。

盯住天花板，把理不清楚的思緒清空。

外套裏手機振。

掏出來，是微信消息。

【ljc：外賣點了碘伏和保鮮，等會兒機人會送到門口，你給它開個門。】

【ljc：洗澡傷口別沾水，睡前再消個毒。】

【ljc：我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藍煙莫名煩躁。

【blueblue：先管好你自己吧。】

/

翌日，藍煙在酒店餐廳與梁淨川頭，一起吃了個自助早餐。

睡了一覺，梁淨川顯得神采奕奕，看來他不確定是真是假的“頭暈”算是痊愈了。

吃完飯，梁淨川將送去了宋怡工作的工坊，自行去忙他自己的事，到中午十一點，回到工坊，接上們兩人，去了宋怡昨晚推薦過的餐廳裏面，人均價格最高的那家，一同吃了午餐。

下午逛街，買紀念品若幹。

藍煙原本下午就能回去，但梁淨川晚上還約了客戶吃飯，因此只得多滯留一晚。

晚上沒什麽事，就待在酒店裏補劇，并跟陳泊禹打了個視頻電話。

陳泊禹在那邊吃飯，難得的有點狼吞虎咽。

等吃完飯，他又有事要忙，說了兩句就要將電話掛斷。

他不免有些愧疚，說下個月出去團建，一定陪好好玩一玩。

晚上九點多，聽見有人敲門。

藍煙靸上拖鞋走往門口，“誰？”

“我。”

藍煙猜到了應該是梁淨川。

把門打開，先聞到一淡淡的酒氣。

梁淨川穿得非常正式，除了沒有打領帶，襯衫、西裝外套和皮鞋齊備。

整一都是深煙灰，過分致，有種凜然不侵的距離，像尊白玉塑像，英俊得沒有一點鮮活氣。

但下一秒，在看向時，眼裏立即多了幾分笑意。

他把拎在手裏的袋子遞了過來，“宵夜。”

藍煙遲疑一瞬，還是接過，“不是去應酬嗎，還有空買夜宵？”

梁淨川淡笑，不知他是不是有點醉，把稍向門框靠去，肩膀也稍稍放松下來，頭低下來時，似乎距離更近。

藍煙估計梁淨川應該是要比陳泊禹再高一點點，也不多，兩到三公分的樣子，因為跟他說話時，通常需要把頭擡更厲害些。

“餐廳的甜點，順便打包。”他說。

“哦。”

“明天想幾點走。”

“都行。看你。”

“九點？”

“好。”

梁淨川點了點頭。

話已經說完了，他卻沒有立即要走的意思。

沉默數秒。

“還有事嗎？”藍煙問。

“沒。”梁淨川站直兩分，手抄進口袋裏去房卡，“早點休息。”

“嗯。”

門闔上，藍煙走回到桌邊，把拎著袋子擱上去。

那是個致的紙袋，印著一個非常可的logo。

掏出手機，點開小紅書，鍵店名。

出來的全是“不找黃牛搶到XXX家豆蛋糕的攻略”、“XXX家也太難搶了吧”……之類的帖子。

/

隔日回南城。

即便今天神很好，藍煙也沒怎麽發揮合格副駕的作用，和梁淨川聊天有一搭沒一搭，中途加油，還跟他換了位置，開了一個小時。

抵達南城已到飯點，梁淨川提議一同吃午飯，藍煙推說還不，想先回家睡午覺，睡醒再吃。

梁淨川似乎無甚所謂，直接把車開到了小區門口。

下車，去後備廂拎行李，梁淨川先一步。

的箱子去時很輕，回來塞滿了宋怡送的禮，以及給親朋好友帶的伴手禮，變得沉甸甸的。

梁淨川拎在手裏掂了掂，“你住幾樓？”

“六樓。”

“給你拎上去。”

“不用……”

他已推著箱子往裏走去，步履灑然，順手按了按車鑰匙把車上鎖。

藍煙快走兩步，想追上去搶回來，膝蓋傷口結痂的地方立即牽扯了一下，只能作罷。

梁淨川也沒刻意等，回頭看了一眼，只把腳步稍微放慢了點。

原本樓棟底下的大門是道阻礙，可以讓順理章地取回自己的行李箱，哪裏知道，恰有同棟租客出門，梁淨川順勢走了進去，把門掌住。

他臉上浮起一點微妙笑意。

藍煙心想不是吧。

下一秒就看見他松開了手。

同樣是老小區，樓底鐵門都如此類似，這門是黑鐵質，上半部分為格柵結構。

然而，預想中的“嗵”的一聲并沒有發生。

門在合上一半的時候，梁淨川就將其拉了回去，就這樣掌著，等走進去。

藍煙說不上來這一刻，一閃而過的緒是什麽。

梁淨川拎著行李箱，藍煙跟在他後，腳步聲一前一後，偶爾疊。

走到四樓，電話響起來，是盧楹打過來的，問回家了沒。

藍煙：“剛到。”

盧楹：“我過來找你借宿幾天行嗎。我新房子房東剛給我打電話，說房子要比計劃晚個五天才能清出來。我東西都打包了，床單都洗了，懶得再折騰。”

藍煙：“好啊，你過來吧。”

盧楹：“你空調換了沒？”

“……沒時間換。現在天氣都冷了，誰還開空調。”

“看沒看天氣預報，星期天又要升溫到三十多度，還要再熱一周呢。”

“忍著。”

“我怕熱。”

“看來失沒把你心寒。”

盧楹語塞數秒，“……誰惹你了，脾氣這麽大，敵我不分啊？”

藍煙擡頭瞥一眼走在前方的背影，沒開免提，他聽不見。

藍煙：“還有誰。”

盧楹：“噢。”聲調上拐，表示了然。

藍煙問：“什麽時候來？”

盧楹：“你吃飯了嗎？”

“沒有。準備一會點外賣。”

“我點我點，我們一起吃。我收拾一下就過來。”

藍煙說“好”。

電話掛斷的時候，人也走到了六樓門口。

藍煙鑰匙開門，聽見梁淨川問：“空調壞了？”

“嗯。”

“怎麽不換。”

“沒時間。”

“我下午有空。”

藍煙手上作停一下，淡淡地說：“不用。夏天都結束了。”

“你的人生又不只一個夏天。”

藍煙睫微。

“現在修好了，突然降溫就不會措手不及。”梁淨川說，“你屋裏有暖氣嗎？”

“沒。”

“所以。”

“……你會裝空調？”藍煙看他一眼。

“我會請師傅。”

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逗得角揚了一下，跟上次他說“修無道”一樣。

鑰匙一擰，鎖舌彈開，咔噠一響。

“進來坐會兒，給你拿瓶水。”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豎耳兔頭]

200個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