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是我。

“當大明星肯定都很忙，我還以為你要過段時間才回來。”

老板娘是從前的鄰居，兩家隔得近關系好。半個月以前，宋知灼接到電話，讓回來給阿婆遷墳。阿婆是宋知灼的外婆，十二歲時，宋知灼爸爸在冬夜醉死在街頭。宋阿婆一輩子沒出過遠門，那一年背了竹簍，坐了兩天兩夜火車，又轉大，輾轉在孤兒院找到宋知灼。宋知灼就這樣被從未見過的外婆千裏迢迢從青川接來了江城。

王阿嬸對宋知灼說：“這幾年，來江城旅游的人逐漸多了，政府要大力開發旅游線，很多地方都已經拆遷，大夥兒都盼著呢！現在終于遷到我們這兒。”

老面館最多再開一個月，拆遷來得很突然，新的店面還在慢慢找。

遷墳是一件大事，另外宋知灼和宋阿婆從前住的那套房子在拆遷範圍。宋知灼媽媽在宋知灼很小的時候就沒了，在這個世上，宋阿婆除了宋知灼沒有別的親人，在江城這套房子，是宋阿婆留給宋知灼唯一的産。

“你和你阿婆的房子這幾年沒人住，我每年都去打掃。”王嬸走進去店裏拿出一串鑰匙，遞給宋知灼：“喏，鑰匙給你，你先回去看看。這麽多年了，估計住不了人，晚點你再去找別的住。”

宋知灼低頭，看見鑰匙上還有一個布偶貓樣式的鎖扣。那時候經濟拮據，手上玩不多，在海灘上撿到，很喜歡，用繩子串了扣上去的。這麽多年了，沒想到還在。從王嬸手裏接過鑰匙，說了聲“好”。

宋知灼轉時，王嬸看削瘦的肩膀，長更高了，但好似比從前還要瘦。這孩子從小吃苦長大，沒過福。現在都當上大明星了，怎麽還這麽單薄？

“棉棉，你這次回來，準備住幾天啊？”

王嬸開口問。

宋知灼才想踏出的腳步微頓，聞言轉頭回答：“一個月。”

王嬸以為忙，留的時間可能不長。一聽要待一個月，頓時喜笑開：“正好最近店裏生意不好，今天早點收工，晚上你來我家裏，我讓你叔給你弄飯吃。”

盛難卻。

宋知灼想了想，沒有拒絕：“謝謝阿嬸。”

王嬸擺擺手：“謝什麽謝，能看見你我不知道有多高興，晚上讓叔給你弄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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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灼最後一次回來江城，是外婆去世下葬的時候。外婆檢查出患癌是在宋知灼十七歲時，到江城那年複讀，十七歲時才在讀高一。

宋知灼來回在學校和醫院奔波，可生了這樣的病，有人照顧不行，醫藥費對于那時候的宋知灼來說，是不起的天價。

沒有再去上學，背著生病的老人去打工。四找錢，不挑工作不挑地方，什麽賺錢做什麽。宋知灼還記得第一次見榮晟，是在一個打黑拳的地下酒吧裏。宋知灼在裏面做接待，濃妝豔抹，吊帶穿在上，短包不住。

他們那一桌在全場最貴的貴賓包房，隨便一晚上的消費都抵得上小縣城上的一套房。經理專程挑了酒吧裏最年輕漂亮的姑娘去服務，這裏面就有宋知灼。

想要賺得多，送酒還得陪酒，客人高興，給的小費才是一天工資的大頭。

年輕姑娘端著酒魚貫而，宋知灼走在最後，進去時，只有一個坐在最角落的男人旁還有一個空位。

穿著深西裝的男人，靠坐在沙發上，面容還算年輕，只不過冷眉冷眼眼高于頂的模樣，平等俯視包間在場每一個人。

宋知灼一心賺錢也不挑是誰，走過去坐下，坐下後，二話不說，先喝一杯酒。

榮晟問：“滿十八了嗎？”

宋知灼和誰都一個說詞：“滿了。”

年齡還小裝不來虛假意，曲意逢迎，也不會說什麽好話。但沒關系，長得最好看，□□半，長雪白，往那一坐，自然而然吸引所有人的目，也很會喝。喝多了沒有關系，到衛生間吐了再來，喝醉也沒有關系，喝不醉賺不了。

這世上只有阿婆一個人對好，弓腰駝背瘦的小老太太，對著時總是笑瞇瞇，靠著幫人做零活，養了五年。在江城的五年，是過得最平靜的一段時。那時候，可以為救這個小老太舍下一切。

一整個包間裏，是喝酒最多的。

醉得不清，卻至今仍還清楚記得散場時榮晟和說過的話。

他說可以給錢，要簽做明星，可以給想要得到的一切，但有條件，進公司以後必須聽話，什麽都得聽他的，讓做什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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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灼已經好幾年沒有回這裏。黎縣只是江城底下的一個臨海小縣城，宋知灼離開的時候，這裏除了本地居民，乏人問津。

從面店到家還要走一段路，如王阿嬸說的那樣，這幾年經濟發展很快，黎縣這片的海域水質清，碧海藍天，也逐漸吸引許多來旅游的人。一路宋知灼就遇上好幾波。或兩兩結伴，或三五群有大有小的一家。

回家之前，宋知灼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轉彎進小巷，房子就在盡頭，最矮的那一家，是所有院落裏唯一的蓋不起兩層的平房，也是唯一連外牆都沒刷過的青瓦紅磚。

外牆已經斑駁，牆角和隙長滿綠苔，一株翠綠的小草從角落的石中生長出來，迎風招搖。家門口僅僅兩扇木門虛掩，木門上松松掛著一把鎖，鎖上已是鏽跡斑斑。

宋知灼拿出鑰匙在孔上，“咔噠”一聲，開了門。

最後一次走那時，阿婆已經不在。答應榮晟的所有要求，簽約之後先預支了一筆，宋知灼將阿婆接到陵城最好的醫院，阿婆的病總共拖了三年，到最後，只想回到黎縣，死也要死在自己家中。

宋知灼走時，沒有帶走這家裏的任何東西，家中仍是走時的模樣，櫃上陶瓷花瓶立在上面，鍋碗都還在。不似長久沒人住那樣的破敗，雖有陳灰，卻看得出常有人來打掃的模樣。

宋知灼回來沒有別的事，先裝一盆水，拿著抹布做清潔，將這家中裏裏外外拭一遍。

房子小，只有兩個房間，其實也沒有多活來做，來回一圈，這房子多年沒有住人，床架子腐朽搖搖墜，棉絮被褥也發黴。

下午四點多，太快落山，宋知灼幹完手上的事端張木質藤椅，坐在院裏躺著。直到太下山，隔壁傳來鐵門“吱呀”開門的聲音。

日子好了，整個小巷，家家戶戶都是防盜門，最不濟也是和王阿嬸家一樣的鐵門，至今還在用木門的，也只有宋知灼這一家。

果然沒多久，王阿嬸就在隔壁二樓看見還在院落躺椅上的宋知灼，一嗓子將從睡夢中喚醒，喊了過去。

這頓晚餐十分的盛，魚蝦蟹俱全。

王叔是個斂不多話的男人，但做得一手好菜。家中有一個兒，今年剛讀大一，考在南邊的大學，八月底才剛送走。

飯桌上，王嬸滔滔不絕熱招呼，飯後，王嬸：“不知道你要回家，家裏也沒有收拾，你那邊肯定已經不能住人，我倒是知道一個地方，你可以去。”

平時兩家都是在打掃，比誰都更清楚隔壁什麽況。

王嬸熱心腸，怕宋知灼晚上沒去，極力為推薦一個度假村。

倒也不是百事通，純粹只因在這個度假村裏有人脈。

“度假村是去年新修，又大又豪華，離我們這裏還近。修好以後我沒進去過但修的時候我去看過幾眼，又是廊橋，又是泳池，還將我們這裏最好的海都圈在了裏面。原本是私人建造不對外開放，不知是誰那麽有錢，修了也沒見人來。今年年初開始對外營業，價格開得很高。不過現在淡季遇上住宿打折，我侄正好又在裏面上班，可以以普通的價格安排最好的住宿，是不是很劃算？”

王嬸將所有都已經考慮好，想宋知灼現在雖然是大明星，但錢也不是大風刮來，能省則省，住宿環境同樣重要。侄的電話也已經打了，房也已經留好，就等宋知灼點頭同意拎包住。

家不能住人，宋知灼原本也是打算去住酒店。下午空下來時，已經在app上將住宿定好，酒店是黎縣裏目前最貴最好。

但王嬸勞費心，又吃人。

宋知灼不是什麽挑剔的人，既然有人替安排，也省得再去別的酒店多走一趟，聽後便點了頭。

吃過飯後，沒有在王嬸家多留，踏著夜拖著行李箱在王嬸的指點下出了門。如阿嬸所說，這個度假村確實離得不遠，出小巷轉彎上柏油路，一直走到盡頭，不到十分鐘。

出家門的時候，王嬸就已經給侄打過電話，宋知灼走過去時，遠遠便見度假村大門前站一個人。走近之後，才見到是個二十才剛出頭的小姑娘。

王睿下午接到大姨的電話，問度假屋住房，說要安排一個人住進來。

起初，不知道來人是誰，電話裏大姨只說是鄰居小孩，工作原因已經離開黎縣許多年，回來理房子搬遷。

再接到大姨的電話時，王睿正在檢查度假村裏各的衛生，今天晚上九點下班。聽說人要過來，掛了電話就去到門口去等。

等了不到兩分鐘，見到了人，只不過，來人與想象中大姨家隔壁的鄰家小孩大不相同。

高又瘦的一個人，穿一條長，長卷發披散，帶著黑的口罩遮住大半張臉，只一雙眼睛在外。材極好，右手推著行李箱，貓兒似的大眼微彎，笑著問一句：“你就是阿嬸的侄？”

太漂亮，氣質卓絕，就算看不見臉，也是讓人一眼可見的驚豔。

“你是棉棉？”

王睿看向宋知灼問。同時心底湧起奇怪的錯覺，越看好像很眼似的。

十七歲還沒進娛樂圈以前，宋知灼的名字還不這個，姓雲，雲棉。出生時，才剛生産完的人擡頭看見一片雲，像棉花一樣松，給取了這個名。聽起來十分浪漫，宋知灼卻覺得不好，跟了那個男人的姓，母親早死，記憶的年充斥著哭泣與暗，那是個會打人打小孩的男人，死了的母親，獨剩下一個。他死之後換個地方，好不容易得到一點溫暖，阿婆卻又生了大病，像不斷漂浮的浮雲，過于凄苦飄零。

于是十七歲和榮晟簽約時，宋知灼自己給自己改了姓換了名，了現在出道紅家喻戶曉的宋知灼。

“對，我就是棉棉。”

宋知灼對點頭。

王睿大學時學的酒店管理，大學畢業後回到家鄉，在別的酒店工作兩年，年初度假村營業時才將工作換到這裏。

把一切都已經安排好，見到宋知灼之後領進去。

正如王嬸所說，這個度假村原本是私人修建，不對外營業。因此，每天可以提供出來的客房其實并不多。而比外界都知道的那些，王睿工作幾個月了解得更多。

度假屋的主人姓石，是陵城來的富家公子。前幾年來玩時看中了這裏，花費數千萬打造。度假屋建好之後，來得卻不多，放著也是浪費，後來人不來時幹脆對外開放。

王睿工作這幾個月只見過度假村主人兩次，一次是多人聚會，陵城來的爺千金，還有幾位平時電視裏才看得見的人，各個都好相貌好材，接連幾天幾夜開party，好吃好喝伺候著，千的小費隨意給，上萬的好酒往海裏灑，說不出的紙醉金迷。另一次是半個月以前，他親自送一位客人過來，耳提面命，陵城來的極其重要的大人，必須好好對待，不得有半點閃失。

尋常的客人，一般是安排在北邊的庭院。

有大姨這一層的關系，王睿自給宋知灼完了升級，將宋知灼安排在景致最好的東邊。

東邊只有兩個庭院，以一個回廊隔開。另一個庭院裏，住著這個度假村裏最尊貴的客人。

王睿話不多，快要到時，才指著隔壁和宋知灼說：“度假屋裏一院一戶，另一個房子裏住了有人，客人喜靜，不希過多的打擾。”

王睿沒有說明，但話到這裏已經足夠宋知灼聽懂。

宋知灼跟著朝那看一眼，四無人空。沒什麽友的心更不會擾鄰，點頭：“放心，不會打擾到他。”

王睿揚一笑。

“不是我要故意提醒，實在是那位客人份特殊，老板尤為重視，你別生氣就好。”

不說還好，這一說，宋知灼不免得又朝那看去一眼。不過宋知灼從來不是什麽好奇心旺盛的人，聽過之後，回答說：“怎麽會生氣，我還要謝你，讓我住進這裏。”

宋知灼知道，在住宿這件事上，王睿是幫了忙。這個地方出人意料的舒適，今天之前，還不知道，在黎縣還有這麽幽靜又雅致的住所。重要的是，這裏一人一戶，不用與其他人，很好的保護了私。

“哦對了，份證用一下，需要登記住信息。”

將宋知灼送到，王睿終于想起這件事。

幾秒鐘後，宋知灼將份證找到遞給。

王睿拿起，視線隨意從份證上掃過。

旋即，被上面幾個黑字吸引，定住不。

嗯？

擡頭，朝旁站著這人看去一眼，再看去一眼。

……

宋知灼？？

心知王睿已經認出，宋知灼也就不藏了，口罩揭開，對出一個堪稱燦爛的笑容。

“我不知道阿嬸沒和你說，是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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