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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雉朝飛》 第0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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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1章 第 11 章

冬日裏殿門一向虛掩著避風,現在殿門敞開,稚陵這時恍覺出了不對。

這裏能看到程繡侍立在青玉案的一側研墨。

吳有祿出來了,臉上不改一貫的客氣笑意,恭恭敬敬道:“娘娘在此稍等一會兒罷。”

稚陵微弱地點點頭,不知要等多久,已有些頭昏眼花,只是勉強維持著端莊姿儀。旁人看去,是端直淑靜,卻不知

這會兒有風刮過門庭,鑽進領裏,出的汗涼意浸人,抱了抱胳膊,見殿中模糊人影,愈愈是心頭發悶,終于別過臉去。

在殿門前靜靜站著,不敢,只在原地。

偶爾擡眼,看一眼明殿中。

被薄帷遮掩著的帝王,一直專心致志批閱奏疏,程繡也一直研墨,但并不安靜,總有話音傳來,隔得遠,聽不清他們說的是什麽。

稚陵擡頭見中天的一冬日逐漸西斜,斜暉照來,在長廊上投出長長的影子。

終于支持不住,差點暈過去的前一刻,不得不扶住了長廊上的漆紅柱,回頭再向殿中,正見吳有祿出來,撐著問他,嗓音虛弱:“吳公公——”

吳有祿依然那麽笑著,恭恭敬敬的:“娘娘,陛下改了主意,要程婕妤侍晚膳,娘娘請回罷。”

稚陵一愣:“我……”

吳有祿道:“娘娘請。”

稚陵站久了,剛擡步,眼前便陣陣虛晃發黑。

早間,即墨潯沒有見,便當是比程繡來遲了;現在他宣了來,卻也不見,還讓在殿門前站著等候,已明顯有什麽緣故在。

……回想這兩日,應該沒有犯什麽錯或者出什麽紕

況且,若是犯錯,即墨潯為何不明說,卻這樣敲打

稚陵一面走,一面仔細回憶,猛地想起那日在金水閣,他問了數次到底認不認得鐘宴——只說不認得。

難道是因為鐘宴麽?

……即墨潯難道都知道了?

得此認知,如遭雷掣,背後冷汗直流,心跳驟然加速,快要跳出腔。

愈想愈是這個可能。

正因他在意他的人心裏不能有別人,這樣的事,往往又捕風捉影,不能拿到臺面上說,他就這般敲打

除了這件事,想不出第二條他這樣對的理由。

扶著紅柱,鬢角汗如雨下,浸烏發,忘記怎麽離開的明殿。

到了外殿,臧夏立即迎上來扶著,看到虛弱模樣,低聲驚道:“娘娘,怎麽了?”

稚陵沉沉呼吸著,輕聲道:“沒什麽,回去罷。”

臧夏又問:“娘娘,陛下是什麽事呀?怎麽娘娘這副模樣出來了?”

稚陵微微垂眸說:“沒事。也沒有見到陛下。”

臧夏吃了一驚:“娘娘等了這麽久,沒見到陛下!?”

回到承明殿裏,天昏暗下來,稚陵沒有什麽胃口用膳,只坐在羅漢榻上,撐著腮,臧夏說:“娘娘用些吧,好幾日沒有好好吃飯了。”

稚陵心裏郁郁,委實吃不下,卻想著該怎樣告訴即墨潯,那時候的確不知鐘世子是誰,今時今日對世子已沒有舊,心裏只他一個。

想著想著,愈發覺得頭疼暈眩,燒了兩日,反反複複的,煩惱,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

泓綠捧著藥碗,小心進來,輕聲說:“娘娘,藥煎好了。”

稚陵見那碗棕褐的藥,接過藥碗,嚨間又泛起作嘔的滋味,連忙推遠了些。

泓綠便準備收拾走。

到底還是又按住了藥碗,烏黑眸中泛著淡淡落寞,輕嘆一聲,端碗艱難喝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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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還是喝了一半,吐了一半,模樣十分狼狽。

臧夏出去探聽了一番,說晚間還是程婕妤侍奉在涵元殿,本是想讓稚陵好好安歇,不要再想著上趕著去涵元殿求見了。

稚陵聽罷,心中卻殘存著揮之不去的酸楚滋味。

躺在床上,拿厚厚錦被裹了一層又一層,夜裏,不知是白日吹冷風吹的,還是在明殿門前站的,子格外酸脹難,且發燙。

咳嗽得也更厲害。

臧夏見咳得幾乎臉慘白,幾乎要哭了:“娘娘睡過一夜退了熱,白日去涵元殿回來,夜裏就又燒起來,這樣……可怎麽好……。”

稚陵掩著角,烏濃的眼眸著帳頂,只寬似的笑了笑:“明日大抵就好了。”

怎知接著兩三日,稚陵早上去涵元殿,即墨潯仍不見;到下午或者晚間,宣過去,卻又只讓在明殿的門口候著。

那條青玉案側的妃子這幾日來來去去換了不下四位,旁人在側言笑晏晏,卻只能眼著,愈發覺得真相如自己猜想那樣。

今日又在明殿門口從未時站到酉時,日薄西山。明知他是在罰,可他不見辯解無門。

稚陵擡起袖子掩著角,竭力抑著嚨間的咳嗽,好容易下去。聽到窸窣聲,回頭看,是吳有祿出來了。

想,又到他趕走的時辰了,便準備走,吳有祿卻道:“娘娘,請進殿。”

稚陵一喜,頓住腳步,尚未說什麽,向殿中,仿佛察覺到了即墨潯的視線看向,只是被薄帷阻隔。

緩緩從袖中了絹帕,仔細拭去額頭汗水,才踏殿中。

殿裏除了,還有程繡在。

程繡近日頻頻出涵元殿,已被好事的宮人們排進了寵妃的行列,就這幾日來看,程繡是實至名歸。

稚陵緩步進殿,殿中燃著地龍,比殿門外暖和多了,甚至熱得又出了汗。過了那重薄帷,在青玉案前跪下行禮:“陛下萬安。”

姿儀禮數,挑不出什麽病。

垂著眼睛,只能看到玉案下,即墨潯穿的烏金靴。

即墨潯冷淡磁沉的聲音響起,對程繡道:“你先回去。”

程繡應了聲退下。

即墨潯卻并未讓起來。

想,難道罰站罰完了還要罰跪?若在這裏暈過去,……不大好。

殿中靜了一刻,吳有祿將殿門關上,那晚斜暉與凜冽寒風一并被關在了外頭,顯得殿中更寂靜了。

久不聞他開口,稚陵微微擡眼,正與即墨潯那雙狹長漆黑的眼睛四目相對。心頭一跳,重新垂下眼。

見他起,烏金靴緩緩停在了的面前。

冷淡的聲音響起:“朕當初說過的四條規矩,你重複一遍。”

能清晰地到他的視線落在上,頃刻間冷汗漣漣。

看樣子……他,他的確是因為瞞認識鐘宴的事,不高興了。

極想擡起手激烈跳的心口,可他離得太近,近到玄錦袍上繡著的盤桓的金龍的針腳都清晰可見,已不敢

在袖中的指尖微微抖,嗓音盡力放緩,說:“其一,不得爭風吃醋,不得勾心鬥角;其二,……宜多多讀書,修己德行;其三,勤儉持家,不可招搖奢靡,鋪張浪費。”卡了一卡,“其四,……侍奉陛下真心實意,絕無二心。”

心慌神,即墨潯居高臨下,垂眼看,聲線涼薄:“你現在應知朕為何罰你。”

稚陵心頭跳一氣,額角再度滲出了汗水,殿中格外的悶,悶得快呼吸不過來了,張了張,聲音有些啞:“臣妾……臣妾心中,只、只陛下一人。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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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起臉來,卻見即墨潯眉目微微一蹙。

他這神,難道不信剖白心跡的話?

躊躇之際,後續原本思索好了的陳之言,一時未能出口,卻聽即墨潯道:“這點,朕自然知道。”

稚陵仰著雙眸,下意識咬瓣,即墨潯淡淡續道:“你一向賢惠明理,是宮中衆人的表率。今次,竟犯下這種錯,……朕很失。除夕宮宴朕打算讓程繡辦,未必能服衆,你多照顧些。此外,這段時日,你就在承明殿思過吧。”

稚陵雙眼睜大了些,不可置信地著即墨潯,手想拉住他的擺,不想即墨潯負手踱去一旁,拉了個空。

撐著地面,眼前發黑,啓聲時嗓音仿佛更啞了:“陛下……臣妾知錯了,臣妾絕不再犯,……臣妾心中,的的確確,只有陛下一人,……”

本還想說,對鐘世子曾經雖有心,但已過去數年,不複存在了,今日是陛下的人,往後見到世子,亦只當陌路——可見即墨潯眉目沉,想來這時候提及鐘宴,反令他更惱。

誰知他驟然開口,打斷了:“夠了。你心中有朕,那就替朕打理好後宮瑣事,管教妃嬪勿生是非,而不是忙著爭風吃醋,使小子。”

帝王冷冷道,甩袖離開,明殿的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他已踏出殿外。

稚陵終于也支持不住,跌坐在地上,呼吸急促,回頭去,不見他的背影。

心頭遲緩地湧上些許慶幸。

原來他……并非因為知道鐘世子與舊相識的事而責難,好在剛剛,沒有說出口。

但酸楚卻是,分明沒有爭風吃醋,待誰都如待自家姐妹一樣。他卻這樣說。

斜暉從殿門外照進來,照得正對大門的那扇紫檀玉屏風晃人的眼睛。

稚陵緩緩站起來,出了殿門,北風呼嘯。

腳步略有虛浮,大抵是燒還沒有退,今日又站久了。倒還苦中作樂地想,回去承明殿裏思過,——這下能安心養病了。

沒想到在長廊上,到一位首領太監領著個人過來。

那人穿緋袍,冠戴整齊,遠遠看去,模樣風神俊秀,步履從容。

稚陵怔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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