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第 16 章

稚陵將勺子輕輕擱下，微擡眼睛，淡淡說：“是這幾天的事？”

臧夏說：“人家都說，這謝小姐，怕也是想進宮的。”

稚陵微微一笑，輕聲說：“不是想，是大將軍想。”

臧夏著急說：“娘娘，那可怎麽辦？”

稚陵淡淡撐腮，目落在窗邊寶藍瓶中的白梅花上。分明才換的新鮮花枝，怎麽這樣快又枯萎了……輕輕嘆息道：“還能怎麽辦呢。”

即墨潯踐祚以來，宮中新人，一個接著一個進宮。莫可奈何。

從未敢奢過他這般尊貴的份，邊只一個人；只求在他的心中，有那麽一個角落便好。

所以三年以來兢兢業業，小心翼翼。雖說離想要的位置，還有一點距離，……但若是做事做得好，那也說不清。

今日氣已好得多了，不燒了，只是偶爾咳嗽。除夕宮宴的事，已初步有了想法，這幾日需加籌備。即墨潯的意思是，能省則省，清儉為主，不必奢靡鋪張。

稚陵托著腮思索著，臧夏忽道：“娘娘，程婕妤來了。”

程繡一眼到八仙桌旁坐著的子，穿得素淨，月白襖子，攀著淡淡青的纏枝蓮的紋樣。

姿纖瘦，坐那兒，映著門前玉雪飛花，長廊綺柱，格外的靜謐好。

不施黛已這麽好看了，程繡想，若是濃妝豔抹打扮起來，該多麽明豔……連靠近這兒，都不由自主放緩了腳步，放輕了呼吸，生怕把這樣的人驚到。

稚陵擡眸看向，盈盈微笑：“程妹妹怎麽來了？”

程繡扭了兩下：“裴姐姐，你子好些了嗎？我……我剛剛去給陛下請安，順路過來，探姐姐。”

向眼前人，眉目淡淡，烏發堆雲，發髻上簪著一支白玉釵子，正單手支頤，笑意溫地看著自己。

程繡心想，那支釵已經回到跟前了，想必是陛下親手給的。那幾日，陛下莫名其妙責罰裴婕妤，但後來一細想，雖是責罰，也是裴婕妤“獨一份”的呢。

宮中的老嬤嬤說了，陛下治下嚴厲，置犯錯的妃子，往往從嚴，要麽就徹底失寵，要麽就徹底沒命。從前的顧人得寵，卻恃寵生，裝病欺瞞陛下，如今降為更，陛下再沒理過死活，都了每位嬤嬤告誡新人的例子了。

可陛下待裴婕妤的方式，卻很不同。

不過，嬤嬤也說了：“這位裴婕妤雖好，又在陛下心中有一席之地，卻不是娘娘坐上‘那個位置’的對手。”

那時好奇問嬤嬤緣故，嬤嬤說：“父兄在三年前戰死疆場，如今滿門只一個孤。是萬萬做不了皇後的。”

程繡想著想著，猛回了神，所以今日來探裴婕妤，心裏也是有些同。也才曉得當時初次見面，每每在人家跟前提自己家裏人，委實過分了些，幸虧裴婕妤子溫，不計較。

侍又拿來了一些禮，笑說：“裴姐姐，近來天愈發冷了，我這兒多出來一匹銀狐皮，姐姐拿去做副圍脖？”

稚陵推辭一番，收下了，心裏卻想，可做兩副暖手抄。

這些客套話說完，程繡想著，也不知裴婕妤知不知道那件事，便裝出苦惱模樣說：“裴姐姐，你在病中，不知你有沒有聽說，近來炙手可熱的一個人？”

稚陵端著茶盞的作輕輕一頓，擡起眼，說：“誰呀？”

程繡睜大眼睛：“裴姐姐不知？謝疏雲，謝將軍的兒，陛下的表妹——”

特意著重了後面五字，任是在場誰的目都彙了過來。稚陵思索著道：“謝老將軍，何時添了兒？”

程繡一腦兒代了，說：“是謝老將軍的堂兄弟家的兒，過繼到膝下。才從鄉下到上京城呢，前幾日頭一回跟著蕭夫人參加貴們的雅集小宴，本以為是個鄉下土妞，誰知一見其人，容貌熠熠如仙，詩詞歌賦更是信手拈來。小宴上，原有幾人為難，作詩，誰知所作的兩首《詠梅》驚才絕豔，這兩日，上京城都傳抄瘋了！”

“而且，前日裏，他們東郊騎，這位謝小姐不僅文采好，騎也分毫不差，中了兩只雪狐貍，勝了旁人好幾籌！”

一口氣說完，自個兒越說越是擔心，這謝小姐也是要進宮爭搶後位，心底七上八下的。

誰知看向稚陵，稚陵神平靜，角彎著一貫溫和的笑意，輕聲說：“謝老將軍年過半百，現在還多了這麽一位鐘靈毓秀的兒，真是可喜可賀。”

程繡呆了呆：“裴姐姐……你，你難道看不出，大將軍他想做什麽嗎？”

稚陵，目含笑，輕輕搖頭：“不知。”

程繡著急道：“姐姐！你怎地……”幹脆明說，“姐姐，謝老將軍恐怕想讓謝疏雲進宮呢。”

好半晌，才見稚陵拾起茶盞淡淡抿了一口，嘆息說：“程妹妹，習慣就好。”

程繡蹙著眉，眸盈盈地，一時不知說什麽。突然想到什麽，道：“裴姐姐，過段時間，許就能見到了。”

程繡說的那個“見到”，便是指蕭夫人打算在除夕前領著謝疏雲這個皇帝表妹進宮，來認認人。

程繡走了之後，臧夏立即嘰嘰喳喳說：“娘娘，這謝小姐，恐怕很厲害啊……怎麽辦？”

稚陵微微垂眸，臉上還是應對程繡的那副淡淡溫的笑意：“程婕妤是想拉攏我，讓我在陛下面前，說一些話。其實不知……若陛下不想做的事，誰也不能強迫他，謝老將軍也不行。”

臧夏松了一口氣，“娘娘，你早這麽說嘛，害我白擔心！”

稚陵擡起眼笑看一眼，續道：“但陛下想做的事，誰也攔不住他。我也不行。”

臧夏的笑瞬間僵住，愁眉苦臉起來：“娘娘的意思是，若陛下不心，就萬事大吉了？”

稚陵沒有回應，目輕輕地看向門外飄飛的雪花。

他說……今日還會來看。

不知作不作數。

過了午，稚陵照舊打算歇息片刻，沒想到一睡醒又到了黃昏時分。

天暗淡，令下意識覺得不安，輕聲喚道：“臧夏……”

但臧夏沒回應，了眼睛，哪知稍微作，就發現自己著胳膊……

也終于遲鈍地發現，腰被牢牢錮在一雙臂彎裏。

心跳陡然加快，呼吸一霎暫停，驚喚道：“陛下……”

背後傳來慵懶磁沉的聲線：“唔。別。”

他摟著，又開頭發，吻了吻後頸。稚陵發現他似乎格外鐘那兒，每次特意開頭發去親吻那麽私的地方。

他吻夠了，問：“睡好了麽？”

稚陵懵懵地應著，他輕易翻，了上來，撈起的，說：“那就好。”

吳有祿在外走來走去，聽得室安靜得沒一點兒聲音，又看著天將暮，疑心陛下在裏頭跟婕妤娘娘睡著了。……這，該不該起呢？他有些犯難，剛想敲門，誰知裏頭又突然想起床板劇烈晃的聲音，嚇得他出的手猛地回去，連忙退開。

他心道陛下這破了戒，果然一次兩次，就有三次四次無數次……

陛下午膳在林人宮裏用了，用完拐了個彎拐到承明殿婕妤娘娘這兒來，說是晚膳去張人那裏坐坐，只是看來去不了了。

天徹底黑下來，陛下才完事，吳有祿低眉進去伺候，陛下卻不要他伺候，說：“你手笨糙，不如稚陵，下去吧。”

吳有祿心裏是無可奈何，陛下這會兒怎麽嫌棄他手笨了，此前還都說，涵元殿的小太監們，沒一個比他伺候得更細心的。

他正要退下，卻被陛下又冷聲住：“一會兒端藥過來。”

吳有祿的眼角餘仿佛瞥見，婕妤娘娘裹著左三層右三層的錦被在床榻裏頭，出掌大的汗了的小臉。

等陛下抱著婕妤娘娘去了淨室，清洗收拾完以後，吳有祿仍端來了那碗白的湯藥，恭恭敬敬呈上。

“娘娘，請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