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第 18 章

卻看朱筆紙一頓，緩緩寫下“朕知道了”四字，別無其他。

稚陵心想，他也知道這個年紀該娶妻立後了，那他心中是否有了合適的人選？

發愣時，冷不防被他視線掃過，才聽即墨潯有些疲憊地合起了奏折，嗓音淡淡：“大將軍上的折子，整日心朕的婚事。”

稚陵見他沒有立即翻開下一本奏折，大抵也在思量此事，便主繞他後，手替他按太xue，溫道：“大將軍是長輩，心此事，也是關心陛下……”

即墨潯不語，好半晌，說道：“的確得想想了。空著也不是辦法。”

的手一頓，莫名盼起來。

明殿以西是翔鸞閣，為妃嬪侍寢之；以東是棲閣，為皇後侍寢之。

吳有祿引著稚陵過去，笑的：“恭喜娘娘，娘娘是第一位進翔鸞閣侍寢的，是獨一份的恩寵哪——”

稚陵微微一笑，走到半途，卻回過頭去，看了眼東邊的棲閣。

不由悲涼想到，今日他在翔鸞閣中寵幸，日後翔鸞閣裏，不知他要寵幸多人……。只要一想，心尖便泛起的刺痛，痛得不得不擡手輕輕捂住心口。

何時能進棲閣，才算得上“獨一份”。輕輕攥著手指，也輕輕嘆息。

掌浴宮侍奉到淨室裏沐浴更，換了一淡紅綢的子，在翔鸞閣裏，獨自躺在床上。不習慣穿這麽濃豔的，略有不適，總怕穿得豔了些，讓即墨潯懷疑犯了獻取寵的規矩。

胡思想中，便著帷紗帳上瓜瓞綿綿的圖案，不遠小案上，一盞新換的紅燭明滅著。

博山爐裏熏著合歡香，香氣濃烈，皺著鼻子，不怎麽喜歡聞。

沒多久，便聽到有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響在門外。

雕花殿門吱呀一聲打開。

雙眸隔著輕紗帳看向來人，他從門外烏的夜裏進殿來，他高八尺，寬肩窄腰，穿著今年冬天新做的那套月白寢，烏發未束，披在上，濃得像墨。

即墨潯那雙湛黑的狹長眼隨意看向了，心頭一剎慌。見他愈走愈近，近到他眼裏一星半點的笑意都清晰可辨了。

他探手開帷帳。

俯下。

兩只有力的手臂，都恰好撐在的腦袋兩側。這姿勢，仿佛就是一只即將被捕的獵。親眼看過從前在戰場上，即墨潯這雙手臂拉開過十石的弓，也砍下過無數人的頭顱。

若是合攏，大概輕而易舉就能掐死吧？

有點兒害怕。

素日裏他看起來容儀英秀，巖巖若孤松獨立，旁人哪裏會知道他了服後，有這般健碩的材，和……本錢。

從的角度看，他如山巍峨，眉如墨描，鬢若刀裁，棱角分明的臉龐上還殘餘著水珠。慢慢地沿著額角滾落。

垂下來的黑發若有若無拂到臉上，惹得稚陵呼吸有些急促了，但他分明還沒有切實到。

他一直在打量。

這直白的目，在他眼前幾乎不著寸縷。

赧不已，低低喚道：“陛下……”

即墨潯才像回了神似的，一把掀開錦被，無躲藏。

他慢慢地俯，覆在的上，吮吻品嘗起來。他嗓音微啞磁沉，說：“手腕怎麽還青著？朕今日輕點。”

的手臂慢慢地扶上他結實的腰背，勻稱，堅實可靠，像一座傾倒的石山，得不過氣來了。

說是輕點兒，結束一看，淤青又添了好幾。

稚陵只覺得路都走不了了，甚至來了兩回，徹底完事以後，到淨室裏沐浴更了，已經三更天。

三更天，雪夜刮起了北風，呼嘯嗚咽著，刮過莽莽宮城。

即墨潯紓解過，神懶洋洋的，了眼，淡淡出翔鸞閣的閣門，一面吩咐道：“吳有祿，你派人送婕妤回宮。”

稚陵一愣，下意識擡眼他的背影，沒什麽留。渾上下都沒了力氣，站都費力，況是走路……擱在平日，定是不會多話，可今日委實……

吳有祿像看出心思似的，試探著問：“陛下，夜深了，況且起了風，不如讓娘娘就……”

即墨潯冷淡瞥他一眼，步子卻沒有停，意思不言而喻。

吳有祿沒法子，只得了小太監去送。

原還想著婕妤娘娘承了寵，就算得寵了，誰知還是如此待遇——他也不免嘆息一聲，略有同，想著，若封了妃，便可乘輦，屆時或許不必這行路之苦。

幽長宮道上，風雪撲朔。

有涵元殿的人在，臧夏也不敢小聲嘀咕陛下的不是來，心裏替娘娘委屈著，屢屢看，娘娘卻還是那般淡淡溫的模樣。

想，娘娘是真不會生氣麽。

陛下分明能破例讓娘娘歇在涵元殿裏，這般大半夜非讓人回宮；娘娘還承了恩，站都站不穩了。

仔細攙扶著娘娘：“小心臺階，娘娘……”

好容易回了承明殿，稚陵終于也支持不住，坐下來，額頭汗如雨下。微微垂眸，泓綠拿了藥來替在淤青塗抹藥膏，心疼說：“娘娘，疼嗎？”

稚陵的視線落在小腹，輕輕，心想，何時才能有孩子，過幾日得讓太醫來診脈看看了。

在涵元殿裏探聽了一番，從吳有祿口中得知，即墨潯那日見過謝家小姐後，確實誇贊了一句，當得起才貌雙絕。

這模模糊糊回想了一遍，卻沒從記憶裏挑出多他誇贊的好話，多是些“做事妥帖”“辦得不錯”一類的字眼。

輕輕嘆息，躺下後，分明疲憊，被窗外風雪攪擾得又睡不安穩。

第二日一早，涵元殿卻遣來個小太監，帶了熱乎乎的湯藥過殿，恭敬請喝藥。

臧夏等人走了，又憋出氣來：“娘娘，陛下讓您喝藥，也不關心關心娘娘。”

稚陵拿起帕子揩拭角，抿微笑：“陛下子冷，不擅長說那些甜言語。”

臧夏更憋氣了，心裏嘀咕，分明就是不在意麽。在意的話，送一碗藥過來，還不如程婕妤，程婕妤送吃喝送穿戴，好歹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稚陵擡起頭見臧夏這般氣鼓鼓的模樣，便笑說：“各地的進貢都到了，陛下前些時日讓我去挑選分配，走吧，去務府。”

臧夏一聽眼睛就亮起來。

去年挑的時候，小聲說想要那東海珍珠的墜子，娘娘便挑給了。

臧夏跟泓綠兩個在務府得眼花繚，蜀地的錦帛，江東的繡品，徽州的硯臺，懷澤的瓷，各名茶，知名大畫家的畫作，……琳瑯滿目。

稚陵從總管那兒接了清單一一清點，便在思索如何分配給六宮衆人。

臧夏忽然歡喜地捧來一件碧綠布料，說：“娘娘，你瞧，這個，娘娘穿這個一定好看！”

稚陵一看，也不由愣住，放下了筆，擡手輕輕這料子，錦緞質地，手順細膩，紋樣勾勒致華，稍則彩泛泛，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不算厚重，做服穿上一定括。

問那總管：“這料子，還有黑的麽？”

總管人拿來，見了，輕輕，思索著，笑了笑說：“這料子做一件袍子正好。”

臧夏哪知道娘娘自己挑的東西，只挑了那副玄錦緞，旁的都讓們草草選了些東西回來。

娘娘對那副玄錦，簡直不釋手。說是什麽江州的錦緞，工藝如何如何複雜，原料如何如何難得，質地如何如何好……臧夏是聽不明白的，只知道娘娘說，要給陛下做一件錦袍。

臧夏看*到娘娘在準備著繡架，便問：“娘娘，是準備除夕給陛下麽？”

娘娘針線活好，做服還不是兩三天的事。誰知娘娘卻說：“若從今日開始繡，得繡到明年秋。陛下明年秋天，才能穿上呢。”

臧夏訝異說：“娘娘，要繡那麽久麽？”

未擡起眼，只笑了笑，一面拿出了記著陛下材尺寸的簿子，一面說：“慢工出細活。”

臧夏倒覺得，繡一件袍要繡那麽久的原因，一來是這料子珍貴，娘娘舍不得下針，而且要繡得好，便只能慢慢繡；二來麽，是娘娘每日太忙了，總有許多瑣事要理。

譬如除夕宮宴，近在眼前，娘娘忙得焦頭爛額，便好幾日沒有這料子了。

除夕這日之前，臧夏夜裏悄悄到了稚陵的寢殿外，果然就見還點著一盞燈，坐在燈下繡架前刺繡。

那錦袍上要繡個什麽圖案，也瞧不出來，大抵是什麽複雜的紋樣，尚不見雛形。

提著燈，遠遠見稚陵著細長的繡花針，針在燭裏閃著銀亮的芒，線若若現的。三兩步上了臺階，進到室，低聲說：“娘娘，怎麽還不歇息呀……三更天了。”

稚陵被抓到不睡覺在這裏繡袍，顯然一愣，在臧夏連哄帶推之下，才不舍地放下了針線，無奈說：“好，依你，我這就睡了。”

臧夏說：“明日除夕，各宮娘娘們都花枝招展的，娘娘可不能頂著兩個黑眼圈。”

稚陵被逗得一笑，等走後，卻不由嘆息，若這般大的風雪聲裏能睡著，何苦要尋別的事，打發時間呢。

……原來已經在他邊，過第四個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