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沒死，但傅易沛真的來了。

記憶像一部缺幀的電影，大致經過想得起來，可許多細節斷節，疑似被過量的酒消融。

記得，在走廊踢了讓崴腳的鞋子，傅易沛抱著出了酒店，上了一輛車，中途下車吐了一次。

再上車後，傅易沛把的腳放到他自己的上，涼的巾一下下過腳心，迷迷糊糊中想把回來，腳腕卻被一只大手一把掐住，分毫彈不得。

那手的主人低垂著眼，作專心，并不看，聲音有些強勢。

“現在知道冷了，扔的時候不是很瀟灑？”

林晉慈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偏偏對這句話印象深刻，可能是因為當時思考了，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傅易沛是在說那雙讓腳痛的鞋子。

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說話，也不記得之後傅易沛又有什麼反應。

車廂很暗，路燈飛馳，一盞接一盞，像一次次涌進又快速逃走的流螢。

林晉慈的手放在風里，每當落下，就收攏手指，試圖握進手心。

但不會留于人手。

只是不清醒地看自己做一些徒勞無功的事。

之後燈大亮，從電梯里出來，林晉慈連站立也做不到，和一只方方正正的快遞盒并排蹲在旁邊，臉埋在自己環抱的手臂間，聽到傅易沛按碼門的滴滴聲。

電子音提示輸錯誤。

“又不是你的生日了？”傅易沛好像很疑。

林晉慈吃力地從雙臂間抬起頭，剛說出“生日”這兩個字，傅易沛神微微一沉，似乎想了一會兒，他拿出自己的手機，點了幾下後，不知查看了什麼，又輸了一次碼。

還是錯誤。

但傅易沛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卻好像覺得錯得應當。

醉酒的、和快遞盒蹲一排的林晉慈看不懂傅易

沛，此刻清醒的、坐在床鋪上回憶的林晉慈仍然不明白，傅易沛之後為什麼又輸了一次碼。

第三次，還是錯誤的。

這導致林晉慈家的碼鎖自鎖機了五分鐘。

傅易沛轉過頭問：“到底是誰的生日？”

醉酒後的大腦活躍，但邏輯缺失，語言一旦試圖跟大腦同步，就容易胡言語。林晉慈審慎地控制自己的聲音，以至于很遲緩地補充完一句話：“生日……倒過來。”

看了看林晉慈，又轉頭看了看于系統鎖定中的門，不知道想了什麼，傅易沛微仰起頭，呼吸了一下，好像很沒有辦法的樣子。

林晉慈下抵在膝蓋上，小聲說，笨蛋。

那五分鐘尤其長，久到林晉慈幾乎快要在自己的膝蓋上睡著了，然後的一只胳膊被傅易沛拉起來，傅易沛跟說“回去睡吧”。

進門後的記憶又是缺失的。

林晉慈坐在床上，按了按腦袋，打算暫時不管了，從備忘錄里退出來，點開微信，迎面是紅點數為21的消息轟炸——昨晚鴻門宴的主人徐東旭發來的一系列道歉解釋。

草草劃過，林晉慈沒細看。

回了小姨不久前發來的消息，小姨問在不在家，林晉慈回了“在家”，接著切去外賣件里，點了一家早餐，熱橙配三明治，不夠起送，只好多點一杯熱橙。

付完款，便把手機放在床頭充電，進了衛生間洗漱。

門鈴很快響了。

林晉慈有些納悶地跑到門的監控屏前，果然，的早餐就算上翅膀，也不會來得這麼快。

屏幕里的男人，高鼻梁上架著深墨鏡，缺失眉眼緒的臉，一旦無笑意，就顯出幾分罕見的冷酷。

傅易沛穿著長風，抱著牛皮紙袋，一把芹菜恰到好的出袋口，比捧花更松弛，一時難辨是模特還是廚子。

林晉慈在更深的納悶里，按了開鎖鍵，又等了三分鐘，昨晚已經知道家碼的人，并沒有直接進來，而按響門鈴，等待回應。

林晉慈打開門，聞到一些清新的果蔬香氣。

“早上好。”

門外的傅易沛已經將墨鏡摘了，這雙澄明到似有清波的眼，戴再好看的墨鏡似乎都是一種暴殄天。林晉慈看了一會兒，也回了一句早上好。站到旁邊，讓他直接進來，不放心自己不在家的時候保潔上門打掃，地已經好幾天沒拖了，不用換鞋，傅易沛隨意。

傅易沛了一下林晉慈，邁進門，聲音不高：“進來過了。你昨晚也說過了。”

林晉慈怔了一秒，想不起來自己昨晚說過了，大概又是一段被酒融掉的記憶。

傅易沛看到林晉慈幅度很小地轉了轉眼睛，問道：“你是不是不記得昨晚發生過什麼了？”

林晉慈不喜歡開玩笑，面還如常，但這時像被追債上門還理直氣壯說不還又怎樣的人，反問回去：“是要對你負責嗎？”

“不至于。”傅易沛也同樣平靜，“但你應該記得，是你讓我八點過來的。”

林晉慈沒說話，但表在回答，并不記得。

在傅易沛又將說話前，抬手打斷了，“你等等——”安靜地回想了片刻，記起一些進門後的畫面。

傅易沛準備走了，但不讓。

不顧自己醉態畢，扶著衛生間的門，像按住一塊會議室的寫字板，自以為雷厲風行實則口齒不清地告訴傅易沛：“我，我有話，要跟你說，你等我，等我清醒一下。”

臉緋紅，神卻如同在做頭腦風暴一樣專注認真。

“你現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傅易沛似乎嘆了一聲氣，“休息吧，你清醒不了了，不管你現在說什麼我都不會信的。”

林晉慈垂著眼睫，安靜了數秒，隨後說：“好。”

“我先走了。”

傅易沛還沒來得及轉，林晉慈“嗯”了一聲，代道：“明天早上八點，要準時，不要再遲到，早餐……早餐就老樣子。”

林晉慈先轉了，衛生間的門被關得很響。

分量很沉的牛皮紙袋被擱在白的廚房島臺上，容易壞的一盒藍莓先被拿了出來。傅易沛看著林晉慈不再平靜無波，好似目的達，故作溫馴的笑容，明亮到有些灼眼。

“老樣子是什麼樣子我實在不知道，還請林工再指教。”

“我，我助理經常……”林晉慈的聲音弱下來，不想再說多余且無用的解釋，于是想以抱歉翻篇，“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傅易沛收起笑容，也移開了目，“嫌麻煩就不來了。”

林晉慈站在那里，有些無所適從地了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要說什麼，過了一會兒，向傅易沛走去，說：“你買了什麼，我想看看。”

“隨便買的。”

說是隨便，但藍莓是林晉慈最喜歡的水果。

牛皮袋子里的東西倒都是隨便煎或者烤一下就能上桌擺盤的西式早餐。

“我想喝粥。”

“……”

傅易沛有些懷疑，于是撇開自，借題發揮：“你平時也這樣故意為難你的助理嗎？”

“不是。是真的，胃里不太舒服。”但附近唯一家合林晉慈胃口的粥店并不外送，所以剛才退而求次點了熱橙。

想起自己還有一份外賣，林晉慈丟下傅易沛，跑去臥室看手機。再回來，傅易沛站在一扇打開的柜門前，里頭放著已經開封使用過的諸多調料。

他按在柜門上的指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聽到林晉慈回來的腳步聲，他偏過頭，那敞開的柜門仿佛一口黑，將傅易沛的臉也映襯得不太好。

“有人在這里做過飯了。”

雖然林晉慈很不喜歡做飯，但廚房的存在不就是用來使用的，不明白這種暗含質問和責怪的話是什麼意思。

林晉慈說：“做過又怎麼了？”

傅易沛清楚，林晉慈討厭烹飪，對制作食的耐心極限是將水燒開倒進泡面碗里，用不上這些調料鍋，就說明上門給林晉慈做飯的另有其人。

視線移向旁邊，傅易沛手撕下一張淺黃的便利，上面寫著歪歪扭扭的字。

可樂翅。

以及幾行非常簡單的制作過程。

傅易沛出一個并不友好的笑容，示意手上的便利：“就做這種東西給你吃？”

林晉慈覺得很莫名其妙，記憶里的傅易沛并不像現在這樣，有使不完的冷嘲熱諷，有點懷疑傅易沛是不是被魏一冉影響了。

走過去，從傅易沛手里拿回便利，回原，“這是湯寧寫的，下次來可能還要用。”

“只有湯寧？”

林晉慈回過頭，說：“還有寒和他經紀人。”

“你們……”傅易沛頓了一下，然後角微微上揚，出的笑容很淡，好像又變林晉慈悉的樣子，“你們三個還是那麼好。”

林晉慈沒接話。

“高中的時候，你們三個經常在一起，魏一冉說，你好像只喜歡跟不聰明的人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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