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謝謝。”

林霧禮貌道謝，推開車門下了車。

因為是群架，小小的派出所滿了家長，林霧跟著警察在審訊室門口看了一眼。

墻角蹲了一群五六的撣子，個個都鼻青臉腫，一副戰損模樣。

林肆那頭金太好認了，而且他臉上最干凈，只有眼角下方多了一小塊淤青，他正趴在椅子上，攥著一支黑筆，抓耳撓腮地寫檢討。

警察年輕的，問林霧：“這是你弟弟？”

“對。”

“老慣犯了，平時要多教育教育。”

“知道知道。”

林霧連忙應聲，收斂了平時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一張漂亮的臉顯得乖巧文靜。

方聰一邊撓頭發一邊艱難憋出一句話，字寫得歪歪扭扭，仿佛蜈蚣在爬。

好不容易寫出一句話，方聰松了口氣，抬起眼想看看他妄哥有沒有來。

結果瞥見一個眼的人。

旁邊的警察不知道說了什麼，林霧一邊聽一邊點頭，淺藍牛仔勾勒出兩條筆直的長，白T恤有些寬松，上方鎖骨凹陷程度尤為漂亮。

方聰扯了扯林肆的胳膊。

林肆沒防備，被他扯得一歪，手里的筆畫跟著斜出一道很長的線。

“草。”他罵了一聲，不耐煩地看向方聰，“發什麼神經？”

方聰沖著林霧的方向點了點下，“你快看誰來了？”

林肆不以為意，抬起眼皮，看了過去，然後愣在當場。

他很快低下頭，繼續寫廢話連篇的檢討。

比如：我真的知道錯了，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錯了……

方聰說：“霧姐親自來接你了，我覺霧姐對你很好呀，不像你平時說的那樣，不聞不問。”

“你懂個屁。”林肆罵他，“請你吃了頓飯，你就直接叛變了是吧？叛徒。”

“你是我老大，我怎麼可能叛變呢？”方聰急了，“我就是單純覺得霧姐很疼你啊，條子剛給你家打完電話沒幾分鐘，你姐就來了，肯定是接到電話就來了呀。”

林肆的筆尖猛地頓住。

檢討紙很薄，筆尖洇出很大一塊黑斑點。

“肯定是有事求我。”

是的。

林霧突然起來的關心，只會是有事求他。

他悶頭寫完那一頁檢討書，給了警察，警察看了兩眼，因為字寫得太難看，看不清寫了什麼，總歸是寫了滿滿一頁，態度有了。

于是警察又說了幾句讓他以後別打架，好好學習的話便讓他走了。

外面的天已經有點黑了，派出所開了燈。

林霧坐在休息椅上百無聊賴地刷手機，面前突然落下了影。

收起手機，抬頭看向林肆。

四目相對，林肆率先移開了視線，他語氣生地開口：“回家吧。”

他沒等林霧說話，先出去了。

林霧“嘶”了一聲。

臭弟弟。

快步跟了上去，一出派出所，外面溫熱的風垂吹了過來，林霧耳側的碎發直接往臉上糊。

掖了掖頭發，說：“你吃晚飯了嗎？”

林肆似乎沒想到開口第一句話會是這個，愣了好久。

林霧見他半天不說話，舉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腦子被人打掉了嗎？”

“你……”林肆了齒尖，“怎麼會是你來了？”

“我來你不開心嗎？”林霧挑挑眉。

林肆踢了踢腳邊的碎石頭，“不習慣。”

林霧張開，又閉上了。

他沒有說不開心，而是說不習慣。

從前世對謝厭淮的仰慕里跳出來，林霧再回看上一世的自己，才發現活得有多離譜。

像是被人下了降頭，每天都不厭其煩地圍著謝厭淮轉悠。

林肆很小的時候經常來找玩，喊逛超市，喊一起打蛋仔，喊去吃好吃的。

林霧一開始樂意的，後來慢慢長大，就想去找謝厭淮。

好像是初一那年，謝厭淮請了班里同學提前在餐廳包間里辦了個生日宴。

林霧猶豫很久，送完禮連水都沒喝就走了。

那天是林肆的期中考試，答應林肆帶他去吃炸。

心里過意不去，晚上跟林肆一起參加了謝厭淮的第二場生日宴。

這場生日宴廣邀賓客，來往全是謝家平時的合作伙伴。

林霧百本來想親口跟謝厭淮說一聲對不起，可謝厭淮全程無視。

宴會散場的時候，鼓起勇氣找到謝厭淮。

那天林霧穿著一件很漂亮的公主，家里的保姆手很巧，給編了很好看的發型。

“謝厭淮，你為什麼不理我？”

謝厭淮坐在角落的沙發上，線不甚明顯，年端著一杯喝了一半的果，似笑非笑地嘲諷：“理你干什麼？早點回家陪你弟弟好了，一個班里只有你敢這麼落我面子。”

林霧怔在原地。

明明是站著，謝厭淮坐著，可是位于高位的是坐著的那位。

他語調帶著冷冷的嘲弄，“林霧，以後別再跟著我，我特別煩你。”

林霧一顆心像是被人踩在了地上，很難過：“我已經提前和阿肆說好了，而且第二場生日宴不是更重要嗎？”

謝厭淮站起了，他微微湊近林霧，像是懶得聽解釋，“那你回家陪你弟弟好了，別來找我。”

自那以後，以謝厭淮為首的小團撇下了林霧。

干什麼也不通知林霧。

林霧在長時間的孤立中，變得沉默暴躁。

林肆找打游戲，說很稚。

林肆找出去逛超市，說沒興趣。

林肆捧了一堆娃娃回來，不要，說丑。

被拒絕了幾次，林肆也就不主找了。

林肆上了初中直接住校了，只有周末才回家，他們之間不怎麼流，關系只會越來越疏遠。

以至于現在，說話都有些別扭。

林霧眼眶有些酸，看著已經比高很多的林肆，說，“那你就多習慣習慣。”

林肆結滾了一下，“你真不喜歡謝厭淮了？”

林霧正要回答，卻見遠走來一個人。

那人高高瘦瘦，黑T恤被風吹得鼓了起來，手里拿著手機，臉上沒什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