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璲立在堂屋門口彎弓搭箭，眼神冷毅地注視著閉的大門。

伴著大門破裂的聲音，他手中鳴鏑一響，三箭齊發，飛向地上的火折子。

火瞬間燃起，舐到地上的火油，迅速冒起沖天紅，將頭一批沖進來的匪徒燒了火人。

埋伏在兩側的兵士齊上，殺退了這批匪徒。

奈何匪目眾多，源源不斷地闖進來，院里火沖天，匪廝殺在一。

時璲縱著重弩殺匪徒，百發百中，箭箭穿。

還余最後一支弩箭的時候，時璲將它到畹君手里，囑咐道：“你拿著防，躲進櫥柜里不要出來。”

畹君抖著手接過弩箭，時璲一轉，又忙拽住他的袖子：“你去哪？”

時璲回眸，幽暗的屋里唯有那對雙眸熒亮，里頭卻盛著惶懼的微。他什麼也沒說，拂開的手，出長劍走了出去。

畹君著他的背影出了屋子，忙沖上去閂堂屋的門。要躲進櫥柜的時候，忍不住朝窗外了一眼。

時璲一青綠曳撒在一眾黑匪徒當中分外惹眼，他手持雙劍，形飄逸，作利落，眨眼間將兩人斬于劍下。

畹君卻忽然注意到遠一個豹頭環眼的大漢，正提刀朝著時璲奔襲而來。

時璲此時正跟數人纏鬥，那大漢奔至他後，趁其被左右圍攻之際一刀向他砍去。時璲遽然猱相避，卻還是被劃傷了左臂。

那大漢又舉刀劈向他後心，時璲被左右夾擊，避無可避。眼見大刀即將劈下，忽然一道弩箭破空而來，斜穿過了那人的咽。

時璲趁勢抓過那人橫在前為盾，擋下好幾回攻勢。

待他尋空往弩機那邊一瞥，卻見窗臺上黑的，什麼人也沒有。

畹君已經被機弦反彈的力道震得手腕發麻，一屁坐在了地上。

緩了好一會兒才扶著桌站起來。

防的弩箭已經沒有了。畹君手忙腳地躲進櫥柜，將外面的廝殺隔絕在黑暗之外。

過了不知多久，又聽得外頭馬蹄震響，人聲喧沸，顯見是又有許多人涌進了慈育堂。

一顆心往下墜了又墜——這些匪徒怎麼沒完沒了？難道今兒是真的要代在這里了？

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畹君滿心想著家里的母親和妹妹。

這兩年母親的眼睛越來越不好，佩蘭年紀又小，養家的重擔逐漸落到肩上。要是真的遭遇了不測，母親和妹妹該怎麼辦？

有點後悔先前跟母親賭氣，存私房錢的事也沒跟母親說。的私房錢拿匣子裝著放在屋梁角，一般人誰想得到那個地方？

十幾兩銀子雖說不多，也是這兩年一文一文存下來的。倘若今天真有個三長兩短，那點銀子好歹能松松母親肩上的擔子，應付著給佩蘭抓大半年藥。

可是們以後該怎麼辦呢，沒有了，母親年紀越來越大，佩蘭又生著病，不管誰走在前面，都是對另一方的沉重打擊……

畹君胡思想著後事，不由悲從中來，捂著低聲嗚咽起來。

櫥柜門猝不及防被人打開，喊聲與火涌進來，將與外面那個廝殺的世界重新連接起來。

畹君驚恐地睜大眼睛，淚模糊了的視線，只依稀看到一個高大的人影靠近，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淚花。

他的臉濛在淡薄的水之外，虛影朦朧中尚可辯認那清凜剛毅的線條。

“別怕。是城里的援兵到了，現在安全了。”

是時璲的聲音，語氣很輕，卻足有千斤重般打在心里。畹君心中繃的弦驟然一松，終于忍不住將臉埋進雙膝之間哭出聲來。

天蒙蒙亮的時候，院子里的戰況已落下帷幕。

那群匪徒傾巢出，正好讓兵一網打盡。除了個別逃竄到了山上，余下盡數伏法。

時璲清點手下的兵，三人重傷，九人輕傷，無人陣亡。前半夜不到十人對峙上百匪徒，這樣的結果堪稱奇跡。

他命人安置了傷兵，并將匪徒悉數押回城里。

天邊泛起淡遠的鴨蛋青，收拾過的院子里還殘存著火燒過的黑灰，空氣中混雜著與硝煙的氣味。

時璲輕吐了一口氣，折走進堂屋。

畹君正伏在桌子上睡著，臂彎與青之間著半張臉，雪面、鬢、黛眉、丹。

極簡單又極艷的，在剛從冷酷廝殺中的時璲心里撞出一抹的溫來。

他立在桌邊凝視著那半張恬靜睡。

因為昨夜哭過的原因，的眼皮微微紅腫，濃長的睫潤地連在一起。眼尾不知何時沾上了滴，極細小鮮紅的一點，像針在他心里輕輕扎了一下。

時璲用指尖在上面輕輕一抹，沒有抹掉。他手上加了點力氣，非但沒能將跡拭去，反而驚醒了睡夢中的畹君。

一邊臉被得紅撲撲的，像晚春暮雨後的海棠，帶點空蒙又迷離的憨，一雙瀲滟的水杏眼茫然地向他。

時璲收回了手，有些不自在道：“你臉上有一點滴。”

畹君手過眼尾，上還殘留著他指尖拂拭過的余溫。

訕訕道：“那是我的痣。”

“唔……”時璲尷尬地別過臉，正好瞟見窗臺上架著的重弩。“你怎麼會用弩機？”

畹君剛睡醒，腦袋還有些昏沉沉的，心不在焉道：“我昨晚看你用好多次了。”

弩機的作并不復雜，難得的是有那份準頭。時璲又道：“那支弩箭我給你防的，你怎麼拿去給我用了？”

畹君抬眸去，正對上他微挑的長眼睛。

他正注視著，熹微晨里，那鋒棱的五竟顯得有些溫。

他左臂的袖子劃開一道口子，出里面纏著的白布，地洇著。

畹君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昨夜那場驚心魄的廝殺中去。

其實是怕他死。他死了那些兵一定不會管的。

或許還是托了“謝四小姐”這個份的福，倘若沒有這高貴的假皮，跟慈育堂其他人沒什麼兩樣，自然也得不到時璲的優待——盡管他還討厭那位謝四姑娘的。

畹君忽然覺得索然無味，從梅花凳上站起道：“我該回去了。”

“你等一等。”時璲道，“待安排好這里的事，我護送你回去，順便跟令尊解釋昨夜的事。”

“不必了，我自有辦法對家里解釋。時二爺派幾個兵衛送我回去就行。”

時璲有些訝然突如其來的冷淡，堅持道：“還是我送你回去吧。畢竟累你涉險，理應登門解釋。”

畹君不輕不重地刺了他一句：“時二爺親自送我回府，只怕謠言又要傳得滿城風雨了。”

時璲沉默。

頃，他了四個人進來，命他們先行護送畹君回去。

畹君先去跟陳媽楊媽道了別，見們一切安好，這才坐上了府的馬車回城。

待進了城，沿街商鋪早已開門攬客，兼有貨郎挑著擔子一路吆喝，繁榮喧闐的街道上，昨夜那場生死危機仿佛從未存在過。

馬車行經貢院街的一間坊，畹君令其停下，對護送的兵衛道：“這是我家的鋪子，我要進去換件裳，再讓鋪子的人送我回府就行。有勞各位爺了。”

那幾名兵衛見衫上星星點點的跡，并不作他想，便放畹君在此下車。

如果是真正的謝四姑娘，此時該給他們幾錢賞銀。可惜畹君囊中，便什麼表示也沒有。

頂著兵衛們的注視走進鋪子，伙計立刻殷勤地迎了上來：“姑娘要買些什麼？”

畹君顧念著不讓雲娘擔心，便買了件紅紗披帛圍在上，罩住裳上的跡。

待門口那幾個兵衛離去，這才出了鋪子，匆匆往家里趕。

第7章 家有

◎畹君知道母親是想翻和時瑜的舊賬。◎

走到巷口，遙遙見到雲娘在屋檐下往外張。

劫後余生乍見親人，畹君趕幾步走到母親邊，忍著哭腔道：“娘，我回來了。”

見兒的那一刻，雲娘大喜過，眼底的焦急憂懼霎時一掃而空。

疾步迎上去，見畹君行自如，不像傷的樣子，只鬢發雖有些凌，倒是平添了幾分嫵的風。

雲娘立刻板起了臉，抓著畹君的手腕回到院子里閂上屋門，這才劈頭蓋臉問道：“你長本事了，好好一個姑娘家竟敢夜不歸宿，昨夜上哪兒去了？”

畹君猝不及防被母親一頓責罵，當下又是驚愕又是委屈：“我在慈育堂過了一夜，還能去哪？”

雲娘狐疑的目在上來回掃視：“慈育堂？怕不是當幌子吧？你這披肩哪來的？”

畹君見母親疑神疑鬼，仿佛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一樣，頓時又又惱，冷笑道：“原本怕娘擔心不想實說，未想娘倒更擔心我的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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