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止是兇……”

畹君這時想起要做些委屈姿態，便吸了吸鼻子，悶聲道，“你嚇壞我了。”

“那是你活該。”時璲冷笑。

咔一下，腳踝傳來一陣劇痛，畹君忍不住低低了一聲。

以為時璲是故意痛的，可疼過方才那一下，連綿不斷的痛楚便消失了，這才知道是骨頭已經正了回來。

“你……你怎麼來得這麼及時？”只好放了姿態說好話。

“我在閣樓上看到你不要命了似的追著人跑。”

他語氣里猶帶怒。

“那你還說不是看我。”

畹君忍不住彎起角，小聲地說道。

“什麼？”時璲沒聽清。

畹君連忙搖搖頭。

他又冷聲道：“誰讓你逞這個強？慈育堂那晚沒讓你長記是吧？”

畹君無言以對。

那是妹妹，能不管麼？可這話又不能對時璲說。

只好道：“我看那人長得很像畫像上的匪徒，沒有多想就追上去了。”

時璲沉著臉看。

畹君心虛地瞟了他一眼，又趕垂下長睫，擋住那審視的目。

過了好半晌，時璲終于開口，雖是責備，語氣到底還是了下來：“我的公務，你那麼上心干什麼？”

他從腰間蹀躞帶里翻出一瓶藥膏，半蹲下去將的羅捋了下來。雪白纖細的小和足後跟便在他面前展無。

畹君下意識地腳，卻被他握在掌心里彈不得。

“別，了藥好得快些。”

不敢再，可是源源不斷的熱氣蒸騰上來，從被他的一直傳到臉上。

天氣真熱。畹君心想。

冰涼膩的藥膏抹上腳踝，帶著沖鼻的薄荷腦的氣息，非但沒有消解那燥熱，反而灼灼地沸到心上去了。

畹君垂眸看正在給抹藥的時璲，從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頭頂，還有淺緋的耳朵。

那是熱的吧？不敢肯定。

外頭有兵士要進來匯報，被守在門口的李清手攔住。

他朝那兵士眼睛：“別進去打攪大人的好事。”

“什麼好事啊？”那兵士探頭往廟里面看。

只見供桌上坐著一個穿黃衫白的貌姑娘，而他們大人正半蹲在地上給腳。

雖然看不清正臉，那作卻是十分小心輕。這還是平時那個冷峻嚴肅、不就賞人軍的時大人嗎？

兵士忙回頭道：“那是誰啊？”

“謝知府家的四姑娘。”李清十分篤定地說道。

“那些傳聞……是真的？”

“你看里面那樣子像假的？”

……

外頭的竊竊私語一字不落地傳進兩人的耳朵里。

畹君臉上飛起紅霞，足尖不安地輕輕扭，愈發覺得那雙手上的溫度灼人。

時璲神自若地給搽好藥膏，又幫把子和鞋子都穿好以後，方直起來對外頭道：“進來！”

那兵士忙小跑進來，大聲道：“報大人，在四時客棧抓了兩個賊目，還有四個聞著風不對提前跑了。”

“知道了。”時璲臉上沒什麼表。

畹君惴惴不安地抬眸向他，囁嚅道：“是不是我……打草驚蛇了？本來你能把他們一網打盡，立件大功的。”

時璲有些好笑地看著：“剿匪本就是為了讓百姓免遭戕害，若是為了‘立功’將那小姑娘置于險境，豈不是本末倒置了？”

畹君心中一暖，又有些愧先前對他手下兵的猜度，赧然地低下了頭。

那兵士拾起地上的兩支羽箭，納悶道：“大人，你不是向來箭無虛發麼，怎麼方才了兩發空箭。”

時璲瞥了他一眼，一把將那兩支羽箭奪走，冷然道：“去雇頂轎子過來！”

不多時，兩個轎夫抬了頂簾小轎過來。

時璲將畹君打橫抱起走到轎子邊上，小心地把放了進去。

“你的腳傷至得養半個月，別到跑了。”

畹君乖順地點點頭。

時璲立在轎外看了兩眼，忽然手進來了的頭，這才放下了轎簾。

轎夫抬起轎子，穩穩當當地往文昌巷趕去。

畹君的臉僵著，好半天沒從那下中回過神。

這是……對待小孩子的方式啊！

就經常佩蘭的頭，時璲這是把當什麼了？

畹君心頭琢磨著，是不是不該對他用擒故縱那一套。這下把人推遠了，拿當妹妹，這怎麼！

心中懊悔著，還不忘掀開轎簾，吩咐那轎夫把送回自己家去。

回到家里，佩蘭早被送了回來，雲娘還在酒樓幫工。

畹君這才有機會把妹妹從頭到尾檢查一番：“沒傷吧？”

佩蘭搖搖腦袋：“就是頭有點暈。”

畹君放下心來，又道：“在那破廟的時候，你怎麼……說不認得我？”

“謝家的那個姐姐吩咐了，讓我當著人的時候不要說認識你。”

謝四娘還對佩蘭說了什麼，畹君沒往下問。

佩蘭也不問，姐妹倆守著小小的默契。

“不要跟娘說。”畹君道。

佩蘭點點頭。好半晌，又道：“破廟里那個穿紅服的哥哥，是那個時家哥哥嗎？”

“嗯。”

“他好兇。”佩蘭撇撇。

是很兇，可是……

“其實他人好的。”

畹君竟然為平時最痛恨的上等人說了句好話。

又叮囑妹妹：“今天的事也不要跟娘說。”

要是雲娘知道佩蘭差點被拐走，非得拿竹條打不可。

佩蘭朝眨眨眼：“姐姐放心，我曉得的。”

畹君妹妹的頭，忽然想起時璲那一下，心里有些失落。

便收回了手，準備拿出在彩棚里裝的點心給佩蘭吃，一低頭卻發現那荷包不知何時丟了。

好在時璲送的金匣子還在，只是匣角凹了一塊，想必是跟那匪賊拉扯時磕的。

樣子壞了，那做工就不值錢了，匣子便只值個重量錢。

里頭的辟邪香玉倒是完好，只是這麼貴重的東西，畹君尋不到堪配它的盒子，干脆連玉帶匣一起鎖進了的私庫里。

等到雲娘回來，畹君只說崴了腳，跟謝府告了假回來休養。

這一養便是大半個月。

期間謝四娘派人來看，其實不過是打著探的幌子問和時璲的事。

畹君沒什麼好瞞的，一五一十地說了。

謝四娘的人臨走前賞了五兩銀子，抵平時忙活兩個月的工錢。

畹君拿著銀子出去給佩蘭買零吃。

一是現在手頭寬裕了，二來也堵堵佩蘭的，免得不小心在母親面前出什麼話來。

的腳還沒好利索，雇了頂轎子出門。

走到街上，前面鬧哄哄地堵住了，轎子過不去。

畹君掀開轎簾往外瞧了瞧，冷不防看見一個眼的青年。

仔細一想，憶起是在慈育堂時護送回城、後來在林子里遭遇匪賊的那個兵士。

畹君心里一虛，忙放下了轎簾。

可是已經遲了，那人也瞧見了，還徑直走到轎子外給問好：“在下金陵衛小校李清，見過謝姑娘。”

畹君著頭皮道：“李大人客氣。”

外頭李清又道：“前面兩個貨郎吵起來了，堵著路過不去。謝姑娘要去哪里，在下護送你過去吧？”

畹君忙道：“不敢叨擾您的公事，大人自去忙吧。”

那李清仿佛聽不懂弦外之音似的，依舊立在轎子邊上。

隔著藍布簾，只見那道高大的影了手，期期艾艾道：“在下倒沒什麼事，就是、就是準備去吊唁一位故友。”

畹君正到莫名其妙，又聽得他說道：“那位故友，謝姑娘也認得的，就是護送您回城時犧牲的那個周茂。他家住在前面的平安巷，如今家中只有一個七旬祖母和一個妹妹相依為命。”

畹君聽出來了，李清這是想替周茂的家眷討點賞錢。可又不是真正的謝四姑娘，自尚且囊中，又何來余錢打賞？

只好裝作聽不懂的樣子道：“那你快去吧，別耽誤了事。”

李清猶不死心：“謝姑娘，周茂他好歹也是為了救你才……”

畹君何嘗不知呢？可也只能做出一副無于衷的樣子，幸好隔著轎簾，李清看不見愧的模樣。

那李清等了半天不見說話，終于是明白了的意思，頗為失地走開了。

畹君心頭很不是滋味，倘若不知道便罷了，那周茂家里沒了頂梁柱，一老婦并一，日子過得肯定比家還難。

第14章 不言中

◎多愫都盡在不言中了。◎

過了幾天，畹君的腳傷好得差不多了，便打算親自去那周茂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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