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時璲頭一回找上門，也不知所為何事？

忽然有些忐忑。

那馬車走了約莫半個時辰才停下。

畹君被鶴風扶著下了馬車，打眼去，面前是一片朗闊的前庭，左右兩側蹲著兩只威風凜凜的石獅子。石獅子後面是一道三間三架的門樓，紅底匾額上用金字提著“金陵府庫”。

畹君一愣，時璲把到這里來干什麼？

視線一轉，隨即看到樹下那卓然而立的時璲，穿的還是一荔枝紅，袍服在秋下閃著碎金的芒，有種人挪不開眼的倜儻風儀。

鶴風趕幾步走到他面前。

時璲從袖中取出一張鈔紙遞過去，鶴風便拿著匆匆進了府庫的大門。

畹君慢吞吞地走過去，立在離他數步遠的地方。正午的日照在發頂，有一點發燙。

“手給我。”時璲道。

“干什麼？”

“看看好了沒有。”

畹君只好遞出一只手。

時璲捻著的手心看了看，上面的痂已經落，長了層的。

他握住的手，一把將拉進樹蔭底下：“站那麼遠做什麼？”

畹君被他一拽，險些撞到他膛上。

想將手出來，卻被他攥著掙不得。手心溫熱的相，不知為何令想起掌心那個吻，面上便有些不自在。

也不看他，只著府庫門前的石獅子道：“二爺找我有什麼事？”

“二爺？”時璲攥著的手了一，“你對五郎一口一個表哥，怎麼到我這就是生分的‘二爺’？”

畹君納罕地瞟他一眼，這人計較這個干什麼？

管時瑜“表哥”因為是三房的親戚。只是那天沒注意，在時璲面前也說了“五表哥”。

當下只好找補道：“畢竟是經常往來的親戚……二爺回來得晚，頭一回見面又那麼兇，我哪敢喊你‘表哥’？”

時璲用探究的目看著：“你和五郎，很？”

豈止是很。

畹君心里突突地跳，一邊思索一邊道：“也不是很。只是他對我有些……一廂愿。不過我們已經說開了，他以後不會再來打擾我。二爺今後也不要在五表哥面前提我才好。”

時璲居高臨下地著清艷的臉龐。

秋日過木葉的間隙，細亮的斑灑在那張芙蓉面上，襯得眉愈翠，頰愈潤，愈艷。

這般人清姿，五郎會對一廂愿一點兒也不奇怪。

可是他心里卻不大痛快。

時璲角一抿，別開了眼神。

鶴風已經從門里出來，拿著兩張銀票遞上前，又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時璲指間夾著銀票，轉手送到面前：“給你的。”

“給我？”畹君一愣。

“你不是說要真金白銀麼？”他說道，“這是我這個月的俸銀，正好順路取了給你。”

哪里順路了？可是坐了半個時辰馬車才趕到這里。

畹君一面腹誹，一面接過銀票細看，一張三十兩，一張五十兩，寶源錢莊的票款。

忍不住嘆道：“這麼多！”

時璲輕咳一聲，道：“我領兩份俸祿的。除了金陵的指揮僉事，還有一份邊軍宣武將軍的俸銀。”

白得八十兩，夠抵家兩年的花用了。

畹君忍不住彎起角，連聲音都出了歡悅：“怎麼突然想起要給我銀子？”

時璲著眼底粲然的笑意，也不由微微一笑：“心意罷了。”

畹君一挑眉，探過來學他那天的語氣，悄聲道：“什麼心意？”

時璲被驟然近前的幽芬得微微後仰，仍能到發拂過他下頦的輕。

他不聲道：“謝慈育堂那日相救之恩的心意。”

畹君微怔，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對他有什麼相救之恩，時璲便形一，反將堵在了他和樹干之間。

他居高臨下地著，得那麼近，呼出的熱氣拂得額發微。

“你那天還沒回答我，給你防的弩箭，怎麼拿去給我用了？”

畹君抬眸看他。

對上那雙長而窄的眼睛，半垂的睫擋住了烏深的瞳仁。看不清他的眸，卻清楚自己的一呼一吸都落在他眼里。

垂下眼睫避開他的注視，目卻落到那張薄俊紅潤的上。

只要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腳——就能吻上去。

不行，還沒到那個時候。

畹君強下這個念頭。

“在那種關頭，救二爺就是救我自己。”

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時璲顯然不滿意這個回答。

他眉心攢起，又問道：“那天在慶雲樓，你在和誰家相看？”

畹君飛快覷了他一眼。

那是編的，本不認得幾家權貴，要怎麼說？

“這不關時二爺的事吧。”

“不關我的事？”時璲冷笑，“我的事你染指了，禮尚往來，我問一句都不行？”

畹君裝傻：“我染指什麼了？”

“韋家。”時璲不跟打太極了，“我不跟韋家議親。你也別……”

“可我總要嫁人的。”

畹君打斷了他的話。

時璲眸一深，忽然將按在樹干上。

糙的樹皮隔著一層薄衫刮著畹君的肩背，來不及呼痛，下就被他了起來。

畹君長睫微，著那驟然靠近的俊臉——

他低頭吻了下來。

【作者有話說】

時璲：直接給銀子覺怪怪的，還是上工資吧。

第18章 君憐

◎“我脾氣急，你別往心里去。”◎

“我不是你，我做不了主。”畹君飛快地說道，“我的婚事是父兄說了算。”

時璲的吻堪堪停在邊寸許。

他頓了一瞬，又好似有半生之久。

畹君閉著眼，張地等待那將落未落的的吻。

下的鉗制忽然松開了，面前的影驟然撤去，斑重新灑下來，映得薄薄的眼皮發紅。

畹君睜開眼，面前空的，他已經轉離開了。

在的意料之，可是心里莫名地空落。

背靠著樹干，眼著那道紅影步履生風、沒有半分猶豫，上駿馬便疾馳而去。

鶴風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謝姑娘，小的送你回去吧。”

畹君輕輕嘆了口氣。

畢竟是一千兩，哪有那麼好掙。這般安自己。

回到謝府，謝四娘竟不在屋里。

丫鬟進來沏茶，放下茶杯時袖口一翻，出一抹紅漬。

畹君向來心細如發，瞧見手上似裹著麻布，因問道：“你的手怎麼了？”

那丫鬟將手藏了藏，低聲道：“早上不小心跌了個瓶子，小姐讓人打了二十個板子。”

畹君吸了口涼氣，雖素知謝四娘下苛刻，只是跌了個瓶子便打二十板子，實在是過于不近人了。

前些日子蹭傷手掌，知道那滋味不好，便捉了那丫鬟的手過來細看。

只見那雙手上纏著層薄布，里頭還沁出紅漬來，難怪連袖都染上了斑。

畹君見了那狀，剛痊愈的傷又作痛起來。想了想，回到自己屋里，將時璲給的藥膏拿去給那丫鬟。

“這個是宮里用的玉紅膏，治傷很有效的。”攤開長了的手掌給那丫鬟看。

丫鬟寵若驚，連連推拒：“這麼好的東西，婢子怎麼承得起。”

“有什麼承不起的。”畹君不聽這種妄自菲薄的話，“藥不就是給人用的麼！你這手傷著，還要服侍四姑娘，萬一再失手砸個什麼，還不得把你趕出去？”

那丫鬟聽了，這才接過藥膏，連聲謝過。

畹君見說了這大半天話，謝四娘還不見蹤影，便問道：“你們四姑娘哪兒去了？”

那丫鬟道：“姑娘方才回來時沒聽到麼？前頭正鬧得厲害呢，老爺請了家法要打大爺，姨娘把小姐過去了。”

畹君忙問：“出什麼事了？”

丫鬟搖搖頭：“婢子也不知道。等小姐回來，姑娘再問吧。”

畹君只得耐著子等著，心頭卻在思忖：

謝知府平素縱容溺獨子，也不知那謝惟良惹了什麼了不得的事，竟惹得他老子這般大干戈。

若這事傳到時璲耳朵里，他更不可能跟謝家結親了。

思及此不免煩躁，可又盼著謝惟良真闖出大禍來，徹底斷掉謝四娘嫁給時璲的念想。

不過，不管事與不，是不可能把錢還給謝四娘的。

畹君了荷包里的銀票，合計著手上已有五百兩現銀。得盡快選個新去，到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著母親和妹妹搬走，誰也別想找到。

就在這時，謝四娘走進屋里，臉上倒淡淡的沒什麼表，不像出了大事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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