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賠給你。”

畹君還沒來得及消化這五個字，面前便排山倒海地投下一片影，他的氣息兜頭籠罩下來。

秋分的夜風是蕭瑟寂涼的，可是不到。因為的腰側、臉上、齒間，都是熱的，灼燒、滾燙，囂著向四肢百骸蔓延。

他在吻。

第21章 尺素書

◎畹君告誡自己不要沉淪。◎

宣平侯府請了人到謝府下聘。

這在旁人眼里不過是親上加親,只有時謝兩家對此倍意外。

時家自不必說，當初是時璲發話絕不跟謝家結親，現在也是他讓侯夫人到謝家登門提親。

他究竟因何改弦易轍,長輩們雖百般旁敲側擊,可時璲卻絕口不提。

謝家更是炸開了鍋。

謝四娘拽著過來報信的丫鬟,反復問道：“你打聽清楚了？求娶的是我還是三姐？”

“是四小姐、是四小姐！”那丫鬟喜氣洋洋，“奴婢在前頭聽得一清二楚！”

謝四娘自然也知道時璲沒理由求娶三姐。有此一問，不過是為了彰顯的勝利罷了。

跟謝三娘只差了半歲,謝三娘是嫡出，可卻是謝惟良的胞妹,因此兩人從小較勁到大,誰也不服誰。

眼下侯府越過三姐求娶,直接宣告了謝三娘的出局。從今往後,謝三娘再也不配與分庭抗禮，怎能不得意？

謝四娘盈盈含笑，隨手賞了那丫鬟一個極厚的紅包。

畹君斜坐在人榻上,臉上一派淡然，似乎此事并不出乎的意料。

謝四娘這回是真對佩服得五投地。

“我就知道我沒找錯人！”親自挨著畹君坐下，一徑追問道,“你是怎麼說服他的？”

畹君垂眸不語,卻無法抑制地想起中秋夜的那個吻。

寂涼的秋風、斑駁的花影、搖曳的紅燈籠，還有那灼熱的氣息、齒間的纏、鼓噪的心跳,織纏綿的恍惚的悸。

“把我賠給你”,那是時璲對“謝四娘”的承諾，他也確實做到了。

用自己的初吻,換他放下對謝家父子的芥。

可畢竟不是真正的謝四娘,在那纏吻的沉墜之余,竟生出了幾許幽怨，不知是怨不由己的欺騙，還是怨他這麼輕易甘于沉淪。

在他吻得最的那一刻而出，將他狠狠往外一推。

“你把我當什麼了！”

甩下一句話，轉沖進了那黑魆魆的角門里。

這句話既是激將，也是控訴。

無疑是怨他的。

但凡他對紀遙的態度溫和些，或許還有勇氣懸崖勒馬，向他坦陳一切。

然而事到如今，時家的人上了謝家的門，事已經沒有了回旋的余地。

畹君告誡自己不要沉淪，他是出高貴的時二爺，哪怕娶錯了人，依舊是一路坦途。而、的寡母妹，經不起一點波折。

冷下心腸，揮開心頭的遐思，向謝四娘索要剩余的酬勞。

謝四娘收了笑，慢慢轉著手里的茶杯。

“急什麼？這段時間你還得給我周旋著。等寫過婚書，我自然會把銀子給你結清。”

瞧出畹君臉上不愿的神，又道：“你放心，到時候就算你不想走，我也絕不可能容許你待在金陵。”

畹君跟討價還價：“那至給我三百兩。”

清楚等寫過婚書，一切塵埃落定，就失去了討價還價的資格，給不給錢全看謝四娘臉了。

畹君絕不允許自己陷在這麼被的境地。

謝四娘果然不敢在這時候開罪，只得命人兌了三百兩銀票出來。

畹君收了錢，卻并不高興。

還在幾個月前，賺幾兩銀子都能高興半天。現在那般心境已恍如隔世，幾百兩的銀票在手，反而輕飄飄地沒有重量。

沉重的是的心、是在心底不可明言的愁緒。

畹君下心頭的緒，又問謝四娘：“你什麼時候去侯府做客？”

想去看看時雪瑩。

一來侯府無論如何都會拆散時雪瑩和紀遙，作為唯一知的外人，畹君愿意給一些安；二來也探探時雪瑩的口風，免得他們兄妹倆一合計，說穿了的份。

謝四娘道：“我如今在跟時家議親，肯定要往他們家走的。而且三娘最近病了，到他們家也沒什麼好玩的。”

“病了？”

畹君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了其中原委，不免生出些兔死狐悲的傷。

謝四娘滿不在乎道：“聽說中秋之後就病了。不過，重那日我們兩家會到雨花臺或者清涼山登高，那時候三娘應該病愈了。”

說罷，不由出得意的微笑。已經迫不及待到時雪瑩面前炫耀了。

重那天，侯府老夫人要到清涼寺上香，侯府的晚輩們便一道隨行。謝家太太得了信，便帶著兒們同到清涼寺登高賞。

謝惟良被拘在家里月余，自然不肯放過這出門的機會。

他騎著馬，一路跟在謝四娘的馬車旁閑聊。

旁的姐妹打趣他偏心，只待跟他一母同胞的妹妹親近。

只有畹君有口難言。

和謝四娘同乘一輛馬車，那謝惟良上跟謝四娘閑聊，眼睛卻是直往上溜。那赤的打量獵的眼神，簡直跟綁架的匪賊沒有區別。

謝四娘看得分明，卻偏要打著車窗的簾子跟他熱切聊天，好作出一副兄妹深的樣子。

畹君只好閉著眼睛裝睡。

好不容易到了清涼山腳，這個時節雖游人眾多，可因著貴眷出行的緣故，山門前早已清了場。

畹君跟在謝四娘後面下了馬車，只見侯府眷已在山門前等候，時家的姑娘們紅飛翠舞，婷婷裊裊，正聚在一起談笑風生。

謝四娘一眼看到人群中的時雪瑩，立刻笑意盈然，甩著帕子上前跟打招呼。

誰知時雪瑩卻略過了，一徑走到畹君面前，握著的手殷殷了聲：“謝表姐……”

不止謝四娘驚訝，連後頭的時問蕊都目瞪口呆。自己都恥于喊畹君“表姐”，時雪瑩這是病糊涂了，對這麼親近干嘛？

畹君握住時雪瑩生涼的雙手，略將打量一番，見今日穿著杏綃衫、青綾，極清素的裝扮，神也懨懨的，不復往日彩。

畹君知這些天過得甚是煎熬，當著人前不好多言，便輕輕拍了拍的肩膀，雖未開口，卻已是心照不宣的安了。

上山的時候，時雪瑩執意要跟畹君同乘一轎。

放下了轎簾，外頭閑雜人被盡數隔開。

兩個姑娘在一方小而暗的空間，時雪瑩這才絞著帕子道：“謝表姐，那天……多謝你。”

被綁架的事，時璲封鎖了消息，連侯爺侯夫人都不知道。

然而時雪瑩清楚，能安然無恙，多虧了畹君替周旋拖延。于于理，侯府欠畹君一份人，可為著的閨譽，這份人不能拿到明面上來。

畹君不知道心頭的百般糾結，只關心著和紀遙的事：“那天回去以後，你哥哥沒有為難你吧？”

時雪瑩一聽，頓時面哀戚之，伏在肩頭啜泣起來。

畹君僵直著肩膀不敢，正猶豫著要不要給遞帕子，忽然聽到時雪瑩低聲說了句：“紀郎他失蹤了。你說，會不會是我二哥把他、把他殺了……”

再也說不下去了，余音都洇進了嗚咽聲中。

畹君先是嚇了一跳，又穩住心神道：“你別多想。時二爺不是那種草菅人命的人。”

時雪瑩搖著頭，一雙泛紅的淚眼盯著：“不……我聽說，上過戰場的人，都不把人命當回事。”

畹君有些沒來由的惱怒——為他的至親對他的惡意忖度。

替時璲不平：“他不是那樣的人！”

時雪瑩咬著低聲道：“你知道*麼……我二哥被監察史彈劾了。聽說那天抓到的三個綁匪，二哥讓人拔了他們的舌頭，還剁了他們的雙手。”

說到這里，臉白了一白。

“他施這種酷刑都不皺一下眉頭，殺個人又算什麼？”

畹君聽得心驚跳，可還是下意識替他分辯：“拔舌是怕他們說話，畢竟咱們被擄了去，要是這事傳出去，那你我還怎麼做人？”

“那剁手又是為什麼？”

畹君也想不明白了。

看雲娘殺都害怕，一想到剁手那種腥的場面，心里生出一畏懼來。

時雪瑩忽然又泣起來：“紀郎一定是不在了……”

畹君哄勸不住，只好告訴：“紀公子還活著呢，時二爺只是把他趕出了金陵。”

“你怎麼知道？”時雪瑩眼中驟然燃起希，“我二哥告訴你的？他和你……你究竟是不是他的相好？”

一疊聲地問下來，畹君苦笑不已，只得含糊其辭道：“我跟他沒關系，是那匪徒認錯人，把我當謝四姑娘抓走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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