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時雪瑩喃喃道，“原來四娘真的跟我二哥好，難怪二哥突然要跟議親。可是……”

畹君怕深思起來找到破綻，忙轉過話頭道：“你跟那個紀公子是怎麼回事？”

時雪瑩回過神，淚眼里又帶了一追憶的笑意。

跟紀遙結緣于一把扇子。

五月酷暑時，的婢從外面帶回一把折扇。很一般的材質，青竹骨，白絹面，上頭卻題著一筆風流瀟灑的行書——“功名山外，歲月雨聲中①”，一下子將扇子的格調拉了起來。

時雪瑩對那筆字不釋手，問了婢才知道，這扇子是在外頭的書畫攤買的，經常有窮書生把題了字的扇面拿去寄賣。

心中一，取來一把素紈扇，執筆題上“九州春滿，未許嘆途窮②”，命婢拿去那書畫攤，請老板把的扇子送給那題字之人。

一來二去，兩人便通了書信，尺素傳書中更是相識恨晚。又過了兩個月他們才見上面，彼時信紙已堆滿了書箱。

畹君聽罷，遲疑地問道：“他是個窮書生，什麼都給不了你，你還甘愿跟他在一起麼？”

時雪瑩不樂意了：“什麼才給？銀子？誥命？這世上封侯拜相的男子多得是，可是能懂我心的只有紀郎一個。知音難覓，我他就夠了，并不指他能給我什麼。”

畹君沉默。

風花雪月果然是千金小姐的專屬，一聽就知道時雪瑩沒過過苦日子。要是別人把紀遙介紹給，還得打量一下他能不能負擔得起佩蘭的藥費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依時雪瑩這樣的出，就算在家招贅，也沒什麼問題嘛。

畹君還是同，便道：“你別難過。我若得了機會，便幫你探探時二爺的口風，打聽一下那紀公子的去向。”

“當真？”時雪瑩激地抓住的手，“你敢去問我二哥？”

怕畹君多想，又解釋：“二哥十四歲就離家了，我們家姐妹跟他不太親近，平時都不敢跟他說話。”

畹君反倒怕多想，蓋彌彰地解釋道：“我跟你二哥又沒什麼，有何不敢問的。何況我那晚到底是他牽連，他應該不會連這個面子都不給。”

時雪瑩極了：“謝表姐，你心地真好，人又漂亮。我覺得二哥喜歡你才正常，他喜歡四娘，我真的費解。”

畹君一陣心虛，勉強笑道：“你別說笑了，我哪里高攀得起你二哥。”

時雪瑩不高興了：“什麼高攀低就，我不聽這話。有人就該眷屬，門第就是害人的東西！”

畹君非常贊同地點頭。

【作者有話說】

①②

出自元代劉詵《正月二日》

泥潦無來客，題詩午風。

功名山外，歲月雨聲中。

拜跪頻懷舊，悲歡始悟空。

九州春滿，未許嘆途窮。

第22章 秋意濃

◎簡直有種被逮個正著的心虛。◎

上到清涼寺,太太們陪著老夫人到天王殿上香，姑娘們則相攜登高遠。

沿著蜿蜒山道往上走，晴朗澄澈的天一碧如洗,在翠竹紅楓的相掩映之下,反而更顯出秋朝的高遠明凈。

時謝兩家的姑娘們難得出行,一路上興地嘻鬧說笑，正說起時家三房的五爺秋闈中了舉，跟彭家姑娘的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

時問蕊回過頭去,悄悄打量畹君的臉。

畹君落在人群最末，聽說時瑜好事將近,臉上卻沒有半分波瀾。

有些失地扭過臉,聽到姑娘們的話題已經轉到了時璲和謝四娘的婚事上。

時謝兩家雖說是門當戶對,可誰不知道時二爺前途無量,誰當了時二，將來必是誥命加，榮寵無限。

一時謝四娘了人群的焦點,姑娘們紛紛圍在側道賀，便縱有虛假意，面上仍是一派融融。

謝四娘微笑著接們的恭維,不時拿眼神斜瞅時雪瑩。

時雪瑩正是失意之際,更看不得謝四娘這樣的春風得意。故意落後了幾步，正好跟人群末尾的畹君做伴。

走到拐角一涼亭之時,時雪瑩便以歇腳為由,拉著畹君離了人群。

畹君本也融不進那群小姐的圈子，倒是樂得在涼亭覓得半刻清靜。

倚著欄桿,微涼的山風穿過鬢發,像只溫的手在臉上,有種別樣的舒適。

時雪瑩坐在石桌邊上，單手支頤著的側，幽幽嘆道：“謝表姐，你別跟四娘走得太近。出風頭，心眼又小，你跟在邊就不難麼？”

時雪瑩的話將畹君從愜意中拉了回來。

淡然道：“我在們家做西席，難免要跟四姑娘打好關系。我把當東家，自然就不會難了。”

時雪瑩不解地搖搖頭，道：“你很缺錢麼？我到時湊些銀子給你，你別在們家當西席了。謝家表哥不是什麼好人，萬一被他看上你就麻煩了。”

畹君想起謝惟良那瞇瞇的眼神，也不由起了一層皮疙瘩。

回頭握住時雪瑩的手，真誠地說道：“三姑娘，謝謝你的好意。只是我收了家的束脩，不好半途撂挑子。左右不出一年，我跟他們家就再無瓜葛了。”

時雪瑩還相勸，後忽然傳來謝四娘的聲音：“三娘，你們說什麼呢？”

猛一回頭，看到謝四娘正從山道上走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亭里的兩人。

時雪瑩驚得站了起來，也不知方才的對話被謝四娘聽去多。

畹君拍了拍的手背，迎上去道：“我跟時三姑娘在此歇息，說些閑話罷了。”

謝四娘腳步不停，經過畹君邊時側眸瞥一眼，便挨在時雪瑩邊坐下，微微笑道：“三娘，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可大好了？”

時雪瑩淡淡道：“些許風寒罷了。”

“可我瞧著你的臉怎麼不太好。”謝四娘捂笑道，“若不是因為病，難不是為了別的事？”

被歪打正著地點破了心病，時雪瑩的臉“唰”地一下就白了。

謝四娘只當被自己說中了，悠悠道：“二表哥跟韋五娘議親那會兒，你待可是親熱得很呢。怎麼到我了，你反而不太高興了似的？”

時雪瑩回過神，也含了一笑道：“我是太歡喜了，所以不敢表。畢竟好事多磨，有了韋五的前車之鑒，我怕道賀說早了反而生變，留待塵埃落定後再說也不遲。”

“你！你敢咒我！”謝四娘心里本就有鬼，聞言頓時變了臉，“噌”地一下站了起來。

“我咒你什麼了？”時雪瑩不甘示弱。

眼見氣氛陡然張起來，畹君正開口打圓場，外頭忽然響起一道男聲：“謝姑娘，原來你在這兒，真讓小的一頓好找。”

亭三人回頭去，卻見是時璲邊的小廝鶴風。

畹君心里陡然一，不安地瞄了時雪瑩一眼。

鶴風朝時雪瑩問了個安，因不認得謝四娘，便只是向點了點頭。爾後轉過去對畹君道：“我們爺聽說謝姑娘今天也在清涼山，特請姑娘走一趟。”

畹君腳下一，扶了下欄桿才穩住形。

鶴風他，當著時雪瑩的面，不請謝四娘反而來請，豈不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有問題了！

不敢看時雪瑩的表，又怕鶴風再多說出些什麼來，忙匆匆率先走出了涼亭。鶴風見狀，連忙跟了上去。

亭子里只剩下謝四娘和時雪瑩，兩人面面相覷地著對方，陷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謝四娘在珍瓏閣見過一回鶴風，知道他是時璲的小廝。

現在正跟時璲議親，明面上才是時璲的心上人。可是他的小廝，竟當著和三娘的面，請了個外人去相會，三娘會作何想？心思又那麼細膩！

謝四娘大不妙。

此刻若無于衷反而餡，只好作出一副惱怒的樣子，著頭皮道：“二表哥找干什麼？我要去看看！”

說罷，轉疾步走出了涼亭。

時雪瑩著謝四娘怒氣沖沖的背影，焦急地絞了帕子。

二哥請畹君去單獨相見，肯定是要說中秋那晚的事。看四娘那樣子，顯然是誤會二哥與畹君了。依四娘的子，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畹君。

到時候鬧起來，時謝兩家面上無不說，還要連累畹君，說不定還會把中秋那晚的事鬧得人盡皆知！得趕拉住四娘。

時雪瑩心一橫，也連忙提追了上去。

那廂畹君已經跟著鶴風轉過一幽蹊石徑，竹木蔥蘢之間，一座八角亭翼然臨于半山。

時璲背倚亭柱憑欄而坐，此刻正循聲過來，見到畹君那一刻，角微微彎了起來。

畹君的步子卻遲疑了。

這還是中秋之後第一次見到他。

那晚的記憶又如水般涌上來，他與相、齒纏。夜模糊了人與人之間的界限，再出格的親也是有可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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