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重新端了參湯進來，聽見柳姨娘這話心里實在生氣。

這些年來，夫人何曾短過院里一分銀子，連首飾布料都是著先挑，今日銀子不過晚發了半個時辰就過來質問，要是三太太發月銀，晚半個月一個月的也不敢多問一句。

江夫人打發了夏荷去取銀子，對柳姨娘解釋道：“不是我要克扣你們的月錢，實在是忙著給晉遠張羅親事，還沒分出神來。”

柳姨娘打量了幾眼臉上未干的淚痕，細眉高高挑起，似笑非笑地道：“太太，大爺眼睛瞎了，還克妻，誰敢嫁給他呢？就算有人嫁，怕也是沒命活吧！太太可別怪我多，這話可不是我一個人說的，世子爺也親口說過的。太太也想一想，是不是這麼個理兒？”

江夫人臉上的刷得一下幾乎褪盡，一張臉如紙般慘白不已，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柳姨娘用帕子掩著笑了笑，夏荷拿著一包銀子走進來，丫鬟二話不說拿走了銀子，清點了下銀子數目見分毫不差，主僕兩個便告辭走了。

坐在里間，靜默無聲了許久，江夫人突地捂著口劇烈地咳嗽起來，夏荷忙進屋為拍背順氣，道：“夫人怎麼了？要不請大夫來看看？”

江夫人搖了搖頭，眼淚無聲滾滾落下，虛弱無力地靠在了榻上。

大太太默默咽淚，夏荷也紅了眼圈。

想了想，其中原因大抵是因為大爺不肯娶妻，讓太太左右為難，想了許久，只好打發人去請出嫁的二小姐回來。

翌日，夏荷在府外等了許久，才盼來了二小姐賀嘉月。

國公爺著夫人給爺定親，爺卻執意不肯娶妻的事，見到二小姐，夏荷便忙對細細說了一遍。

爺不敢去勸，三小姐只一味呆在院里讀書，實在是不知道該向誰求助，只好瞞著夫人擅自做主請二小姐回府。

聽完的話，賀嘉月拉著的手，聲道：“好姐姐，多謝你，我想想辦法吧。”

月華院中，見到兒突然回府，江夫人驚訝不已，歡喜地拉著兒的手左看右看。

三年前嫁了人，如今已懷了三個月的孕，逢年過節時才能回娘家，沒想到今天非年非節竟回來了。

“月兒，你怎地回來了，姑爺呢？”

“他外出辦差去了，我實在想你與大哥和妹妹了，便回來看看，”賀嘉月不提夏荷送信的事，而是道，“娘，大哥最近怎樣了？”

江夫人愁腸百結，本不想讓懷了子的兒心這些事，奈何賀嘉月一個勁追問，才開口說了給長子定親的難事，忍著眼淚說：“你大哥不想娶妻，娘也沒有辦法。”

賀嘉月道：“娘，你先別擔心，我去勸勸大哥，興許還有轉圜的余地。”

靜思院外，南竹與石松一左一右守在門口，看到二小姐竟回來了，兩人都有些驚喜地咧開了角。

賀嘉月道：“煩請你們去給大哥通傳一下，就說我來了。”

書房中，賀晉遠默然獨坐，四周窗戶閉闔，幽暗不見一亮。

聽南竹說二妹回來探他，沉默許久，他才開口：“讓進來吧。”

賀嘉月此番回娘家匆忙，沒來得及備什麼禮，還好帶了一罐碧螺春，去書房前，讓丫鬟將茶于南竹，道：“去泡一盞茶來。”

這茶以往是爺最喝的，可現在......

南竹抱著茶罐言又止，只好點了點頭。

書房的房門打開，賀嘉月往里一看，不由微微怔住。

以往鋪著筆墨紙硯的墨長案上，竟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壇，而房中，彌漫著濃郁的酒味。

賀嘉月心口酸地抿了，臉上盡力出一抹微笑來：“大哥。”

南竹將茶端進了書房，清茶香氣裊裊，驅散了一室的酒氣。

賀嘉月將溫熱的茶水遞到賀晉遠手里，微笑著說：“大哥，你嘗嘗。”

賀晉遠面無表地接過茶盞，蒼白瘦削的長指挲著盞沿，道：“你在婆家過得如何？妹夫對你可好？”

“大哥，我一切都好，”賀嘉月垂下眼睫默了幾息，又道，“娘與我提及你定親的事，你為何不同意呢？”

賀晉遠角抿直，慢慢將茶盞擱到桌案上。

母親為自己著想，一心想要自己娶妻，二妹這回來看他，自然是當母親的說客。

“莫要再提這些，我已經與母親說過了不會娶妻，你不必再勸我，要是沒有別的事，你就回去吧。”

大哥的語氣冷淡而強，幾乎沒有半分商量的余地，賀嘉月鼻子一酸，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兒。

輕輕吸了吸鼻子，道：“大哥先不要趕我走，再聽我說幾句話。”

賀晉遠默然片刻，擰眉點了點頭。

賀嘉月想了想，決定把母親左右為難的事告訴大哥。

“大哥，定親的事，不是母親的意思，也是祖父的意思，是祖父非要母親給你定下姜家姑娘的。”

賀晉遠微微一怔，繼而別過臉去，冷淡地道：“那又如何？”

賀嘉月忙道：“大哥，退一步說，即便你這回與姜家退了親，祖父便會同意你以後不娶妻了嗎？今日與姜家的婚事未，以後也許還會有張家、王家的姑娘，只要你一天不娶妻，祖父便還會著母親再給你說親，難道每說一次親，你便要退一次嗎？”

賀晉遠膛沉悶起伏數息，突地拂袖起。

他命格強，克友克妻，兩位未婚妻都不幸早亡，嫁與他只會克。

也許有姑娘與他八字相合，也許克妻之說未必是真的，可他不能為了一己之私，就讓別人去冒這個風險。

況且，他現在如同廢人無異，自己這樣虛度了卻殘生也就罷了，何苦再牽連別人？

賀晉遠負手而立，沉聲道：“我知道母親因我為難，祖父也想讓我家，可我現在只習慣一個人獨生活，不想娶妻。”

賀嘉月心頭一酸，淚水滾滾落了下來。

本是想要說服大哥的，可大哥這般執拗，實在不知如何開口是好。

想了一會兒，了淚說：“大哥，國公府與姜家這些年幾乎已經沒什麼往來，母親去姜家下定，那姜姑娘的繼母二話不說便點頭應了下來——尋常人家給兒定親，關乎一輩子的婚姻大事，就算不過問子的想法，至也要先請示長輩，再與丈夫商議一番。那姜姑娘自小在老家長大，婚事毫不知，就被繼母拍板定了下來，我覺得，也是個沒人疼的可憐人兒。”

賀晉遠眉頭擰起，神沉凝。

關于去姜家下定的事，母親并未與他說過其中細節。

他原以為姜家是畏于國公府的權勢，才不得已應下了這門親事。

照二妹這樣說的話，那姜姑娘的親事本由不得自己做主，而的繼母也許是看重了國公府的權勢，才迫不及待想將嫁過來。

姜家是不會主退婚的，若想婚事作罷，只能由國公府提起。

而可想而知，一個閨閣中的弱子頂著被退婚的名頭，以後婚事必定會變得萬分艱難不說，未來在繼母手底下的日子，也只怕會更加難過。

一切因他而起。

未曾與他謀面，卻已他連累。

賀晉遠長眉驀然擰，角亦抿一條僵的直線。

眼看大哥毫不為姜姑娘所，賀嘉月只好無奈放棄了勸他的念頭。

默嘆口氣起，道：“大哥，那我走了。”

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逐漸消失在遠。

賀晉遠一不地逆而立，清雋瘦削的背影單薄拔，微風吹過，黑袍擺揚起凌的弧度。

沉默許久，他緩緩深吸一口氣，吩咐南竹道：“你去月華院說一聲，婚事不必退了。”

作者有話說：

----------------------

賀晉遠：一個閨閣中的弱子。

姜憶安：？

第5章 是個瞎男人。

姜憶安回京第三日，國公府已在準備下聘的聘禮。

這樁婚事已定了下來，卻毫沒有待嫁的自覺，一連三日，每天都一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桂香堂里，連等了三天長孫，還不見來磕頭，老太太的臉越來越難看，“這一回來竟也不知到我這里問安，在鄉下呆了八年，越發不懂規矩了。”

羅氏帶著兒、兒子坐在桂香堂里陪老太太說話，聽見這話便道：“娘，來那日老爺就教導來給母親磕頭，這丫頭想是忘了。”

打發高嬤嬤去海棠院長過來磕頭，羅氏親手叉了塊老太太吃的甜桃放到面前的碟子里，笑說：“娘，大前日一早我已經打發人去國公府送信去了，小廝說江夫人知道安姐兒回來，高興得什麼似的，想來過兩日就會到咱們家下聘了。”

想到長孫這門親事，老太太繃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

促與國公府的親事兒媳功不可沒，老太太滿意得對羅氏道：“你做得很好，能有這麼一門親事，多虧了你這個母親，這也是的造化。”

哦豁，小伙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https://.52shuku.net/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托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