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姜挨打、罰跪的事，在陳國公府傳開；國公爺昨夜宿在秾華院， 也傳了出來。

下人們又開始議論。

“三夫人得了誥命，是‘國公夫人’了。”

“還收拾了如夫人，連太夫人都拿沒辦法。”

“國公爺這是擺明了要捧。往後這宅誰是主子，難說。”

管事婆子往程昭這里送冬日用的銀炭，態度恭敬。

銀炭品質也很好，沒有半點次品。

程昭接了的善意，打賞了一個銀錁子。

那管事婆子出去就贊程昭：“行事大度、溫知禮，是真正有教養的大戶淑媛。”

話風跟著局勢變，每個人都會見風使舵。

程昭決定忘記那晚幔帳的屈辱，只記住因此得到的好。

用李媽媽的話說，那晚之後，程昭上船了。

這個誥命夫人，因周元慎那一夜，落到了實，可以為了的尊榮去爭取了。

過了兩日，聽聞國公爺給穆姜買了一座華貴屏風，又一連三晚宿在了的麗景院。

此消彼長，穆姜竟又起來了。

二夫人極其惱火。

向二老爺抱怨：“那天程氏的宴席，穆姜打扮得輝華貴進去。只說了兩句話，就用暗傷人。

娘最不喜子習武，卻請人專門教穆姜練暗，教自保。公然傷人，也是娘縱容的。

我真是看不慣，偏偏你兒子沒出息，又沉溺溫鄉去了。兒媳婦明明比更漂亮！”

二老爺聽著，點頭附和。

二夫人又疑：“兒媳婦輸在哪里？天仙一般模樣。”

二老爺沒應聲，他又不能跟著妻子討論兒媳婦是否麗。

二夫人數落了一大通，二老爺才說：“也許你兒子不喜歡讀書人家的姑娘。這點隨。”

二夫人：“……”

派人去打聽，看看周元慎平時到底歇在何。

管事婆子說：“國公爺不用人服侍，有時候歇外書房，有時候歇晨暉院。不定。”

晨暉院是老國公爺的書房，它位于正院承明堂和麗景院中間，隔著幾院落。

距離長房更近，因為那是國公府權力的中心，也適合見管事們；距離二房很遠。

二夫人聽了，心里格外不得勁。

“我的兒子，快要長房的兒子了。”二夫人道。

二老爺：“……”

“兼祧”之事，程昭聽說了，二老爺亦然，只是瞞著二夫人。

太夫人不怕二夫人鬧騰。不告訴，單純是覺得這些事與這個“閑雜人等”無關。

宗族子嗣的婚事，當家主母說了算，二夫人不上手。

若常住晨暉院，周元慎真正的妻妾，可能是桓清棠和穆姜；程昭和二夫人一樣，被太夫人“邊緣”，有名無實。

“孩子們都大了，你想不想搬出去住？”二老爺又問妻子。

他們在北疆親的，當時朝局一團糟，周家躲災，二夫人娘家樊氏亦然。

周元慎也是生在邊疆。

那時候，他們一家三口是住在樊家的院子里，就是二夫人娘家。邊疆條件艱苦，不太講究這些，有地方住就很好。

回京後，二老爺時常問二夫人要不要分家出去住。

太夫人不同意分家。

說了，活著就不可能分家。非要分家也可以，房舍自己置辦，沒有家產，只能每個月領一些月錢。

等太夫人死後，財產才可以分。不過現在走了，自愿放棄財產，將來什麼都沒有。

二夫人可以不介意，可有三個兒子。

孩子們在國公府長大，底氣更足，周氏族學的夫子更博學；也要爭取財產，否則將來兒子們全要“白手起家”。

憑什麼要放棄二老爺應得的？

而二老爺，沒有爵位，就沒有爵產，武將那點俸祿很稀薄，不夠國公府宴請一頓的。

對現實妥協，只得忍了。二夫人又不會權貴夫人的那些應酬本事，沒氣。

如今周元慎承爵，可以不用擔心孩子們，二老爺再次問，要不要干脆出去住，從此他們夫妻倆過些清凈日子。

把周元慎讓給太夫人和長房算了，又爭不贏們。

至于家產，長房沒有兒孫，周元慎不會虧待他兩個親弟弟的。

“……我兒子都做國公爺了，我熬了這些年，好日子就在眼前，你這個時候我搬走？”二夫人拒絕。

二老爺：“……”

哪有什麼好日子？

更氣的日子，即將要來臨了。

二老爺嘆了口氣。他不能違逆母親，這是不孝；他又不忍心看著妻子苦。

封爵不僅需要本事，更需要時運。二老爺出生晚了很多年，如今已經沒這機會給他了。

他不再說什麼。

十月，上京下了第一場初雪，洋洋灑灑。

程昭與丫鬟等人圍著爐子烤板栗吃。

周元慎又來了秾華院。

他穿著一件玄領鶴氅，走進院子，給皚皚白雪裝裹的天地染了一抹墨痕。

這時才半下午。

程昭穿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淺小襖、白領子，頭發只是隨意綰了個低髻。著簡單、素面朝天。

極如此“潦草”見外人，頗為不自在。

程昭與他見禮，服侍他了外面的鶴氅，又吩咐丫鬟端熱水給洗手。

忙碌了一通，請他到程昭起居的東次間喝茶。

“後日福康長公主過壽，你隨我去賀壽。”周元慎道。

程昭應是。

又道，“妾認識福康長公主，的長子時常到程家請教學問；祖母在世時，正旦春宴福康長公主也過來。”

“如此甚好。”周元慎道。

他的話不多。

程昭也不知跟他聊什麼，便沖門口問：“什麼時辰了？”

丫鬟在門口答：“申正了。”

該預備晚膳了。

程昭正想著，李媽媽進來了。向周元慎行禮後，李媽媽笑著問：“國公爺，可留在秾華院用晚膳？”

這話是問，今晚歇在這里嗎？

如果歇在這里，要重新鋪床、準備熱水。

“也可。”周元慎道。

李媽媽出去了。

程昭轉頭看窗外雪景，來抑自己心那一閃而過的憤怒緒。表平靜時，才轉回臉。

周元慎正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