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慎告訴程昭，中午可以歇在晨暉院。

“……上午要辦差，下午亦然，午歇你回秾華院有些奔波。”周元慎神仍是很冷淡，語氣也談不上多溫和。

又補充，“若你愿意回去，也隨你意。”

大夫人宋氏就住在承明堂，是管事們到跟前回話，理完事吃飯、歇息都不麻煩。

可程昭需得來回奔波。

了冬，時常會下雪，哪怕有小油車，回去也麻煩。

“……是否打擾國公爺？”程昭問。

周元慎：“既然我提了，自不是客套話。”

“那多謝。”程昭說，“給我一間廂房即可。”

“東邊的上房還有一間空著。”周元慎說。

程昭看一眼他。

原來，他不去秾華院，而是特意了過來，是為了給一休息的地方。

“國公夫人”午歇時候來回奔波，下人們瞧見了不得嘲笑，程昭便沒了威。

一旦無威，管什麼事都很難服眾。

程昭接下了他的好意，又道：“您這邊服侍的人撥一個給我用，還是我帶一個自己的丫鬟過來？”

“午歇時候我不在。你自己帶人來。”他道。

程昭道好。

向他保證，絕不會看走，也不會把晨暉院弄臟；的丫鬟也會忠心耿耿，絕不窺探國公爺的。

周元慎沒接的話。

他站起，領著程昭去東邊的房間。

東邊兩間正房，靠外面那間也是個起居室，靠墻書架上全是書；另有一架子長刀。

里面是空置的房間，丟放了幾樣雜。

周元慎對道：“你明日午歇直接過來，南風會給你開門。”

就是說，他這邊會安排妥當，不用程昭心。

說妥之後，程昭才回了秾華院。

眾人圍上來，詢問況。

“國公爺怕下人們瞧不起‘國公夫人’，特意安排我在晨暉院午歇。他要說這件事，我親自去看看院子更好，這才派人請我過去。”程昭道。

眾人松了口氣。

李媽媽便說：“國公爺有心了。他能想到這一層，委實不容易。”

程昭也意外的。

周元慎瞧著不像是很細致的格。可能關乎國公府宅管事權的變，他格外關心吧。

國公府的家務事很復雜，周元慎還沒有到徹底放手、讓信任的人打理的時候。

晚夕，程昭還跟李媽媽單獨說：“周家的爵產，估計也沒到國公爺手里。”

婆母一直以為，長房把控爵產。

可聽周元慎的口風，爵產牢牢掌握在太夫人手里，國公爺自己只是傀儡；而長房婆媳，不過是更高的管事而已。

大夫人宋氏肯定以為，將來是主人，躍躍試要奪權。趁著大廚房的總管事要“告老”，大夫人想要安排自己的人。

太夫人不同意，又不會明著打“宅總管事”的臉，把程昭安進去。

程昭這個“國公夫人”的誥命封號，在這個時候比較好用。

“……李媽媽，您還記得我小舅舅嗎？”程昭問。

李媽媽：“怎突然提起了舅老爺？”

腦子里還在想國公府的事。

“外祖父時常說，小舅舅是個離經叛道的人。不讀書、不習武，天南海北瞎跑。

但我很喜歡聽小舅舅說話。小舅舅曾經跟我說，皇帝也沒什麼，一樣制于人，無法隨心所。

皇帝，無非是‘爵產’更厚的家主。有些時候，‘爵產’所得收益，皇帝不能，他想要修個園子，史恨不能撞死在大殿上。”

李媽媽膽戰心驚：“輕聲點。小祖宗，這也是你們能隨便說的？”

“道理很對。”程昭說，“媽媽您想想，周家的宅院，國公爺像不像一個新主，而太夫人是把控真正權力的‘太後’？”

門閥鼎盛的時候，皇帝還沒有國公府的家主有錢、有權勢。

先帝在世的時候，殺戮太重，門閥備打，皇帝繼承了一副更輕松的擔子，他才能有點實權。

這種局面，似乎正在失控。

程家肯跟周氏聯姻，就是因為皇權在蕭條凋零，清貴門庭要更有實權的依靠。

周家的太夫人，可不僅僅是家里能做主的人。

朝局上，也能說得上話。

“國公爺和太夫人，似乎一直都在鬥。”程昭道。

李媽媽：“……太夫人年紀大了，孫兒又承爵了，還不肯放權，圖些什麼？”

程昭：“我若是上了年紀，我也不會放權。不把權勢握在手里，等著看兒孫們的臉麼？”

“兒孫自當敬重老祖母。”

“無錢無權的老祖宗，靠什麼得敬意？兒孫的良心？孩子們是最沒良心的。”程昭說。

李媽媽：“……”

都不知道程昭到底站太夫人那邊，還是站國公爺這邊。

怎麼好像對誰的境都能理解？

“……您怎麼擔心得胡言語了？”李媽媽無奈道。

程昭失笑。

只是覺得國公府局勢復雜。

跟朝局一樣，如今的局面是一團糟。

周元慎不是長房嫡子，他可能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承爵。

可既然爵位給了他，與爵位對應的爵產不給他，無非是蔑視他這個人的尊嚴。

二夫人都想住承明堂了，何況周元慎本人？

程昭能理解。嫁了周氏，占據了國公爺正妻的地位，如果一直不給誥命，也會意不平。

只有虛名、沒有實權的滋味不好。

而太夫人，大概無法放手。甚至可能本看不上周元慎這個孫兒，只是無奈之下選擇他承爵。

把家產都托付給他，萬萬不能。

程昭能懂他們倆的心思，可人都要有自己站立的墻角。

是國公夫人，理應和周元慎站在一邊。太夫人不會信任程昭，程昭哪怕投誠也無意義。

程昭把所有事都理了一遍。

理清楚了，再艱難也可以慢慢索，不至于一團混。

翌日，程昭去了承明堂。

到的時候，大夫人理事的偏廳已經站滿了人。

眾人瞧見，聲音稀稀疏疏向問候，不熱絡。都在看大夫人的眼。

大夫人桓清棠則坐在大夫人下首。

似乎一直幫襯大夫人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