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宋氏很不待見程昭。

太夫人不在，都懶得裝。

“這是大廚房的賬簿和對牌，以及大廚房庫房的鑰匙，你拿好。”大夫人語氣中的不悅，從微瑣的眉心可以看得出來。

眾管事都在眼打量們。

程昭則態度恭敬、客客氣氣接了：“今後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還請大伯母明示。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不敢，你是太夫人指派的，哪有什麼不周到？你是說，太夫人用人不妥嗎？”大夫人問。

程昭笑了笑：“祖母自然一千萬個妥帖。只是在大伯母跟前，我有些怯，生怕而生錯。”

“不必。”大夫人道，“你好好辦事。油舌的話，不必在我跟前講。”

這一番“訓斥”，可謂劈頭蓋臉，毫不留。

眾管事婆子時不時瞄程昭。

年輕的“國公夫人”，可能會被氣紅眼眶。

今天當差第一天，不管是被氣哭，還是被氣得頂撞伯母，大夫人都有借口給安個罪名。

首日很重要，一旦被踩下，往後想要爬起來很難。

程昭卻始終沒有變臉。

臉上掛著清淡的笑，溫又安靜。

一上午，大夫人沒再搭理程昭；程昭也一言不發，安安靜靜坐在旁邊，始終保持專注、溫和的表傾聽。

午歇時，程昭退出了承明堂。

管事婆子中，早有人去了壽安院，把今日上午種種告訴了太夫人。

“……耐得住子，涵養功夫了得。”婆子說。

太夫人：“程家的姑娘豈有善茬？皇後指這麼個人到陳國公府，也不知安了什麼心。”

又道，“為了立儲，皇後無所不用其極。可惜打錯了算盤。”

程昭不過是卷爭鬥的棋子。

太夫人沒怎麼把放在眼里。

別說程昭，整個宅，都在太夫人的手掌心。

大夫人宋氏看似有些權力，無非是太夫人還要用，懶得教訓罷了。

“再看看吧。實在不行，就桓氏持中饋。”太夫人說。

對桓清棠印象很好。

而大夫人宋氏，年輕時候小心翼翼；如今年紀大了，反而生，失了往日的謹慎與聰慧，變得有點自大無知了。

果然，沒有與之競爭的，人就會慢慢懶惰、腐敗。

大夫人的好日子過太久了。

“程氏中午在哪里用膳？”太夫人問。

想把自己的一道菜送給程昭，暗中提攜，給大夫人宋氏一些警告。

“說在晨暉院午歇。”管事婆子說。

這管事婆子出門的時候，特意問了程昭。

是太夫人心腹，很多事會想在太夫人前頭。

今日程昭第一天當差，太夫人也許會問在何午歇、也許不會問。不能主子問到了跟前，一無所知，要未雨綢繆。

太夫人果然問了。

聽到“晨暉院”三個字，太夫人微微轉過臉。

有點意外。

能意外的事，實在不多。

“看樣子，國公爺對程氏很滿意。”太夫人道。

婆子低低應了聲是，不太敢答話。

太夫人沉片刻，喊了自己的大丫鬟進來，分出壽安院的一道菜，送去晨暉院給程昭吃。

大丫鬟去了。

晨暉院的東邊上房，一夜工夫也沒怎麼收拾。

簡單擺了幾樣家私、一張小床；臨窗炕上放了引枕與炕幾；炕幾上有幾本書。

程昭的婆婆早早自己的人送了飯菜到晨暉院，生怕程昭著；丫鬟秋白去大廚房領了程昭的份例飯菜，在屋子里候著。

待要吃飯，太夫人的丫鬟來了。

給程昭添了一道鵪鶉蛋燒。

程昭起道了謝，秋白打賞這位大丫鬟，送了出去。

不能讓人在晨暉院久留。

午歇時，只是在臨窗大炕上隨便打了個盹。

一天下來，程昭發現幾乎沒有的事，的差事半炷香時間就可以辦完。

但必須在承明堂耗一整天。

程昭不怕耗。

就安靜聽，看大夫人和桓清棠如何管事，默默在心上記。

三天工夫，程昭就把陳國公府宅的事，弄清楚了個大概。

和娘家差不多。

程昭的母親是長房長媳，持中饋時，兒媳婦、待嫁的兒都要站在旁邊學。

始終不說什麼。

哪怕大夫人有意打、說話難聽，程昭也不跟杠上，只默默記在心里。

到了第四日，大夫人早起有些不舒服。

對程昭和桓清棠說，午歇一個時辰，支撐了一上午很累；下午是否還辦差，要看看歇息後的狀態，程昭和桓清棠等信兒。

程昭回到了晨暉院。

這次午歇時間長，程昭就了裳在床上小憩，而不是只在臨窗大炕上打盹。

秋白睡在腳頭。

而後，程昭被秋白推醒。

側耳一聽，外間有兩個男子說話聲音。

不是周元慎和小廝，而是他跟公爹。

秋白用眼神暗示程昭。

們主僕倆不太清楚，周元慎是否知道程昭還沒走，畢竟已經過了午歇的時辰。

程昭耳側聽，公爹說話聲音有點大。

“……權勢之路白骨累累。祖上造得孽還不夠嗎？為什麼還要去做這些事？

那些被查抄的人家，哪一戶不是活生生的人？阿慎，你已經得到了很多。你為什麼要去替皇帝做這些事？”公爹說。

“我不做，有的是人做。”周元慎說，“君要臣死天經地義，不算造孽。”

公爹便道：“那是他們的事。你不積德，將來會有個什麼下場？哪一個爵位的腳下，不是尸山海？”

周元慎似乎說了句什麼。

父子倆聲音低了幾分。

程昭約聽到他公爹說：“你答應你祖母，兼祧兩房。跟長房那媳婦生個孩子，把爵位還給他們。

阿慎，我們不要這些東西。當年你祖父給我留了家產，足夠你們兄弟仨足食過一輩子。”

“制于人，我尚且能忍；我去配種……”

“國公爺，夫人醒了嗎？承明堂的姐姐來了。”小廝高聲說。

周元慎和二老爺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

室一時靜得可怕。

程昭扶額。

他們父子倆的確是不知道程昭還沒走。

不過程昭也沒聽到什麼機。

誰家祖上賺到的爵產，不是“一將功萬骨枯”？都是踩著無數的尸得到的。

非要深究，沒有誰家祖宗手上干凈。

至于周元慎要兼祧桓清棠的事，程昭早就聽祖父說過了。

“……可醒了？”周元慎走到了門簾口，問程昭。

程昭：“剛醒，國公爺。我這就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