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派了個丫鬟去晨暉院。

周元慎回府了，在晨暉院落腳，程昭丫鬟去告訴他，請他下午早些過來。

丫鬟卻去了半晌。

左等右等，酸蘿卜鴨湯都做好了，丫鬟才回來。

這是個小丫鬟，平時比較貪玩，素月忍不住要罵：“大半日才回來，你路上打鬼去了？”

小丫鬟有點委屈：“不是的，是沒見著國公爺。”

程昭到自己跟前，詢問怎麼回事。

“……南風不讓婢子進去，說國公爺在歇息。婢子便說，可以等一等，南風極力勸婢子先回，他會傳話的。

婢子覺著此事有些怪異，就避開了南風，在墻角候了半日。夫人，您猜婢子瞧見了什麼？”

素月只差要罵人：“你回話，你還賣關子？快說！”

“婢子瞧見了大夫人，從晨暉院出來的。就一個人！”小丫鬟道。

又道，“哪怕咱們夫人這樣利落格的人，出門邊也有人跟著。”

素月：“……”

李媽媽便對這小丫鬟說：“你做得很好。沒人發現你吧？”

“應是沒有。婢子等南風關了院門，這才匆匆跑回來的。”小丫鬟道。

李媽媽抓了一把糖給小丫鬟，出去。

程昭坐在那里，慢慢梳頭。

李媽媽和素月、秋白都想要安。

兼祧這事，目前還沒有傳開，只極數人知道。

而程昭是知人之一。

“夫人，您看……”

“我容得下人。”程昭打斷李媽媽的話，“湯好了嗎？我先去絳雲院，國公爺來了同他說一聲。”

李媽媽應是。

到了絳雲院，瞧見二夫人正在教周元祁持槍。

周元祁拿一桿短槍，是特意做給小孩子練手的。瞧著他那架子，嘟得可以掛葫蘆，是很不愿意練的。

看著他吃癟，程昭覺得有點兒好笑。

“我不想練。”周元祁說。

二夫人：“不想練就挨十鞭子，這是你輸給我的。”

“您敢打我，我要去告訴外祖母。”

“告狀回來再打二十鞭子。”二夫人道。

周元祁瞪圓了眼睛：“你欺負小孩！”

“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是小孩？你總說自己是大人了。”二夫人說。

周元祁：“……”

程昭忍不住笑出聲。

周元祁轉向，更是不悅。

程昭走上前，丫鬟拎著食盒，笑著對周元祁道：“我送了酸蘿卜鴨湯來。”

周元祁咽了口水。

他對程昭客氣了點。

“給我看看你的槍。”程昭道。

周元祁遞給了程昭。

“特制的項槍？這個適合小孩子練嗎？我還以為都是從素槍開始。”程昭說。

周元祁詫異看一眼。

二夫人又驚又喜：“你認識槍？”

想起新婚第二天，的丫鬟們用短弩，二夫人突然意識到，市面上是買不到短弩的。

短弩買賣犯法。

程昭一定是有很正規的途徑，才可以弄來這些東西。

“我大姐夫就是武將。”程昭笑道，“他在南海駐守，專門與海匪打道。”

二夫人想起一個很有名的武將，似乎就是在南海。

還是樊家的徒弟。

二夫人記得有這麼個人，偏偏一時到了邊想不起他名字；越是想說，越是說不出口。

待要問程昭的大姐夫什麼，周元祁已經開口了：“項槍給你耍，你會不會？”

“我若是會，你給我什麼獎勵？”程昭笑問。

周元祁：“我送你一本字帖。”

“什麼字帖？”

“屈漣先生的字帖。”周元祁道。

程昭：“那你收藏的肯定是贗品。屈漣先生流傳在世間的二十四本字帖，全部都在吳郡程家。”

周元祁眼睛瞪得更圓。

說他不會耍槍，他沒什麼覺；說他珍藏的字帖是假，他不服氣。

他學著大人模樣冷笑：“你也太狂妄了！你家那些才是假的。我手頭四本，皆是真品。”

“我回頭教你如何辨別真假。”程昭笑道。

周元祁臉都漲紅了：“你、簡直不知所謂，你等著！”

教他！

他居然還需要來教！

周元祁轉跑出去了，一定要去把自己的字帖拿過來，以證清白，連酸蘿卜鴨湯都顧不上喝。

看著他跑遠，二夫人已經顧不上問程昭的大姐夫，急忙喊：“你給我回來，今天的一個時辰才剛開始。休想懶。”

程昭便道：“母親，他這分明不想學。”

“我知道。可你看他瘦胳膊瘦的，不多練練，將來一陣風能吹跑。”二夫人道。

又說，“讀書、寫字一樣很苦，沒有好格難大。阿慎字寫得好，人人都夸，還不是因為他從小會耍槍？”

程昭點點頭：“母親這個說法也對。我們打小練字，手腕都要懸沙袋的。”

“和持槍練出來的腕力相比，手腕沙袋那點份量實在太兒戲了，我這才督促他好好練槍。”二夫人道。

還說周元祁矯，“阿慎像他這麼大，已經能持素槍了。他還耍木呢。”

程昭笑出聲。

兒媳婦實在太貌，一笑宛如盛綻牡丹，二夫人瞧著心都明了三分。

“你好像也會耍槍？”

“會一點。”

“可要比試？”二夫人問。

隨口一問，不過是沒話找話，轉就要回去。

不想，程昭真應了，“咱們倆都用素槍，母親還要讓我。”

二夫人：“……”

程昭跟二夫人要了些绦帶，把像模像樣扎。反正公爹還沒回來，怎麼鬧也無妨。

甚至沒解下外面的長，不怕累贅。

婆媳倆持槍對決。

程昭頗有點手，令二夫人驚喜。

兩人對壘，幾招後二夫人就發現真是花架子。學過，沒苦練過，故而擺擺樣子很能唬人，也漂亮。

二夫人大概很喜歡漂亮的，不管是容貌還是招式。

只是在最後收尾的時候，程昭可能有點吃力，往前一步時候足下打，差點自己撞到了二夫人的槍口。

哪怕是素槍，這一撞也足以疼半晌的。

二夫人只得趕把槍口挑起。

沒傷到，卻把發髻給弄散了。

“哎呀！”

二夫人瞧著頭發似流瀑般披下來，宛如展開一段黑綢。雪黑發，瞬間得令人窒息。

才驚呼一聲。

程昭大概是誤會了，忙擺擺手：“無妨，方才我就覺發髻要散了。”

余一瞥，瞧見了院門打開，門口站了兩個人。

一高一矮。

高的是周元慎。

矮的是周元祁。

此時夜幕尚未降臨，夕照一抹余暉落在程昭臉上，襯托得眸瀲滟。

周元慎沒開口。

八歲的周元祁說話了：“哪里來的鬼？”

程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