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爺還沒回府。

也沒傳信說不回來用膳，故而眾人坐在絳雲院的花廳等他。

二夫人的丫鬟替程昭綰了頭發，沒有多余的發飾，只用一玉簪固定住。

程昭了兩次，覺很有意思，比李媽媽還會綰。

周元祁正在為了不練槍而大發議論。

他先說二夫人專橫，這樣是不對的，做母親應該慈祥。

又威脅二夫人，他不僅要去向外祖母告狀，還要跟太夫人告狀；另外把二夫人的惡名傳出去。

二夫人只淡淡問他：“你是我兒子麼？”

“是。”

“你可以不是。”二夫人道。

周元祁氣結，有理說不清，恨不能抓狂。

程昭在旁邊笑。

周元祁轉而說：“耍槍像個瘋婆子，若是被管事媽媽瞧見了，往後還服你嗎？”

程昭笑著說：“你先想想你那些贗品字帖怎麼理吧。”

周元祁：“……”

小孩子一晚上被扎心兩次，只差吐。

他恨不能放棄他的老夫子偽裝，當著程昭和二夫人的面撒潑打滾，找回點場子。

他今日是面子和里子都沒有。

程昭教他如何鑒別真假字帖，他就很意外發現，外祖母給他的五千兩銀子，都被商騙走了。

心痛！

“你那些字帖哪來的？”程昭又問。

周元祁：“旁人送的。”

“這像是周海那邊的書商印的，是他們用的油墨。”程昭說，“若那個‘旁人’花了錢，可以告訴我，我找人替你問問，能否把錢追回來。”

“真的？”周元祁詫異。

而後反應過來，差點被程昭套出實話，他故作很無所謂擺擺手，“算了。”

“算了？這麼真的贗品，得上百兩銀子吧？如此算了不是很可惜嗎？”程昭說。

周元祁：“……”

不行，他不上來氣，他快要氣死了。

二夫人看出來了，故意逗他：“也許不止上百兩。你告訴你嫂子，他想想法子。程家與周海那邊的書商。”

周元祁快要哭了。

更氣了。

幸好二老爺這個時候回來了。

二夫人和程昭婆媳倆一唱一和逗周元祁的時候，周元慎就坐在旁邊，一言不發。

程昭沒理會他，二夫人也當他不存在。

他不說話，沒人問他什麼。

晚膳的酸蘿卜鴨湯，可算安了周元祁滴的心。

他決定痛痛快快喝兩大碗湯，把買到贗品字帖、損失五千兩巨款的事都拋到腦後去。

然而莽夫來了，湯可能不夠分。

周元祁哀怨看一眼他，心想他到底做什麼來了？

來裝門神？

酸蘿卜鴨湯很好喝，程昭覺得今天的滋味更好。

公爹婆母都夸；周元祁更是埋頭苦干，表達他的滿意和喜歡；只周元慎，非常謹慎喝了三口。

就三口。

他放在旁邊不了。

晚膳結束，他都沒有在嘗一口，害得周元祁往他那碗里瞧了好幾眼。

他如此暴殄天，周元祁非常不滿。

又不敢造次，莽夫真的會打他。

家里要是沒有莽夫就好了。

周元祁記得上次他爹跟幕僚在外書房說，長房也想要莽夫，怎麼不把他過繼給長房呢？

反正外祖母很有錢，周元祁不需要花國公府的，莽夫給誰做哥哥都可以。

放著好好鴨湯不喝的哥哥，周元祁不想要！

晚膳後，周元祁迫不及待問了這個問題：“爹，什麼時候把三哥過繼去長房？”

二夫人一愣。

二老爺拼了命給周元祁使眼，還在桌下踢了他一腳。

周元祁突然反應過來，他娘還不知道。

必須告訴他娘。

他娘肯定迫不及待要把莽夫踹走。

“……娘，祖母想把三哥過繼到長房去。”周元祁道。

二夫人沉了臉。

“哪怕過繼，也是過繼你。你還沒有及冠。國公爺都是大人了，哪有過繼大人的道理？”程昭在旁邊笑道。

二夫人臉難看極了：“怎麼回事？”

“沒發生任何事。”一晚上沒開口的周元慎，終于說了話，“一些離譜的謠言，也就是小孩子會當真。”

二夫人：“你們有事瞞著我？就瞞著我們婆媳？”

程昭頓時心虛。

只瞞著你啊，婆母，我是知的。

“沒有。”周元慎道。

二老爺不做聲。

這天，程昭與周元慎從絳雲院離開，周元祁也走了，二夫人就問二老爺。

二老爺只得把這件事告訴了。

二夫人氣得眼睛都紅了。

“什麼好事都要占全了，們如此貪心。”二夫人怒到了極致，腔起伏過大，差點要哭出聲。

不是悲傷，而是太憤怒之下，眼淚無法自控。

二老爺趕給順氣。

“元慎還沒有答應。”二老爺說。

二夫人：“你答應了？”

二老爺：“……”

“你敢答應，我便不與你過了。”二夫人道。

“好，我不會答應。”二老爺道，“元慎大了，他的事我們都做不了主。”

二夫人想了想，“其他孩子也不行！”

“人家不要其他孩子。”二老爺說。

“昭昭知道嗎？”二夫人又問。

二老爺一時沒反應說誰。

“就是程氏啊。”

二老爺：“……”

他頓了頓，委婉道，“也許他們夫妻倆會商量，也許沒說。這個我不好去打聽。”

“要是知道了，該多委屈？”二夫人心疼，“們欺負我，轉頭又欺負我媳婦。”

恨不能去壽安院，跟太夫人理論一番。

二老爺別鬧。一旦被太夫人抓到了把柄，周元慎為了調和矛盾，不答應也得答應。

此前穩住。

二夫人想起程昭的聰慧，決定忍了這口氣。

一輩子沒學會過忍，也一輩子沒得到過好，不如現在把這項功夫學起來，看看果如何。

程昭與周元慎從絳雲院出來，站在門口問：“國公爺今晚歇哪里？”

周元慎：“……秾華院。”

“我今日不是很舒服，跟母親耍槍有點酸累，又吃得太撐，恐怕無法服侍您。”程昭說。

周元慎看一眼。

“要不我派人送您去麗景院？”程昭問。

那是穆姜的院子。

周元慎轉走了，沒有再和說話。

他直接往秾華院去了。

程昭沒有追他，不不慢跟著回了秾華院。

一路上，已經整頓好了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