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元慎先進了秾華院。

李媽媽微愣，往他後看，沒瞧見程昭。

但忍住沒問，向周元慎行禮。

“秋白，去替國公爺更。”李媽媽吩咐。

秋白應是。

周元慎卻沉聲道：“不必。”

他把秋白阻攔在門外，自己進了里臥。

程昭帶著小丫鬟，片刻後回來，李媽媽用目詢問，卻只是搖搖頭，李媽媽別管。

“國公爺在里臥。”李媽媽說。

程昭說了句知道，簾進了里臥。

周元慎自己了外面厚裳，坐在臨窗大炕上，擺弄那張棋枰。

程昭瞧見了他， 就想起那晚在這里發生的事。的煩躁與不安，幾乎瞬間充盈了。

不由自主在門口頓住了腳步。

周元慎抬眸。

眸寒徹骨。

程昭覺得眼。

太夫人不高興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目。

帶著審視、不悅與薄涼。

可仔細看，周元慎既像二夫人，又像二老爺，并不是很像太夫人。因為二老爺就沒怎麼繼承到太夫人的容貌。

程昭的公婆，年輕時候應是一對璧人，夫妻倆五優越，周元祁和周元慎兄弟都很好看。

周元慎容貌上不像太夫人，氣質上卻很像。

“你先去洗漱。回來下一盤棋。”周元慎道。

程昭應了聲。

洗漱後，散了頭發，穿了中，在外面披了件銀紅小襖。

待從凈房回來，周元慎也去洗漱了。

等了一會兒，心中緒緩解了大半，周元慎穿著單薄中進來了。

里臥很暖和，地龍燒得格外旺。

周元慎可能有點熱，中的領微微敞開一點，程昭可以瞧見他一點。

而程昭還穿著小襖。

程昭覺得他皮糙厚不怕冷，他估計覺得程昭氣。

他的目，在臉上流連一瞬，又挪開了。

他看了眼頭發。

程昭是披散青的。

兩人沒有再說話，只默默下棋，周元慎這次執白。

棋局逐漸平穩，周元慎突然問：“你上次聽到了我爹的話？”

程昭還在想下一步如何走，聞言看看他：“……晨暉院那次？是，我聽到了。”

周元慎繼續落下一子。

趁著說話的工夫，程昭晃了下神，他頓時殺了一大片。

程昭：“……”

好不容易守住的地盤。這個該死的莽夫！

靜靜噴了一口氣。

周元慎似乎對贏棋毫不在意，繼續說：“今天，你的丫鬟為何在晨暉院外面窺？”

程昭再次一驚。

“是我沒有管好自己的人。下次不會了，國公爺。”程昭道。

心想，你私會寡嫂那麼不能見人的事，被我丫鬟瞧見了，難道還打算遷怒？

反正我的丫鬟行為，就是我的意思。

全當我窺的。

如果程昭不好奇，丫鬟絕不會留下來看了再走。當然是揣主子的想法行事。

程昭沒打算懲罰丫鬟，更不會攆人。

周元慎的話外之音，假裝聽不懂。

“你有什麼想知道的，可以問我。”周元慎道。

程昭落下一子。

這一子，應該穩定了這一片的局面，還殺了周元慎那邊一點地盤，對這個布局暫時滿意。

待這一子下完，才有空說話：“國公爺，您和我一樣都是晚輩。我能理解，很多事我們做不了主。”

年輕的樹干，就是不如年長的樹干壯。面對狂風驟雨時，年輕的樹可能會被腰斬，也可能會連拔起。

力量的積蓄，需要時間。

程昭面對皇後的賜婚、太夫人的刁難，沒有任何反抗之力，可并不沮喪。

很清楚知道，只是年輕，故而力微。

屬于的路，才剛開始走。

周元慎也一樣。

他同樣是年輕人，他一樣需要時間去強大起來。

程昭聽祖父說，皇帝不能留下罵名的屠戮，是周元慎在替他做。

誰愿意自己去找罵？

周元慎無非是明白，長房男人的去世，家族重擔被迫落到了他肩頭，他從伍這條路中斷，他重新尋找自己的路，他必須做旁人不敢做、不愿意做的事。

而太夫人，是可以左右皇帝的人。

周元慎兼祧，周元慎能怎麼辦？

程昭早已思考過這個問題。

已經得到了國公夫人的誥命，這條路走得比桓清棠快一些。

一個子的就，是做老封君：自己有超品誥命，兒孫群，家族有爵產，有地位。

桓清棠和差不多的出，跟一樣的目標。只要也嫁給了周元慎，們倆勢必誰也容不下誰。

一山不容二虎，不是程昭大度就可以和解的。

桓清棠可以容得下無數個穆姜，卻絕不會忍得下一個程昭。

程昭與，必有較量，而先走一步的人，是占據優勢的。

當然，桓清棠也有的優勢：是太夫人自己挑選的長孫媳婦，不管是家世還是人品，太夫人更喜歡。

程昭沒有問周元慎太多的問題。

在心里，周元慎未必是盟友，他對并無私。

說不定他也偏向桓清棠。

現在什麼都跟他談了，把自己的老底泄給了他，他轉頭出賣了，能怎麼辦？

程昭將來的局面更難。

要做好單打獨鬥的準備。

——程昭并不是希周元慎偏袒長房，只是先做最壞的打算，強迫自己不準懈怠。

“……國公爺，您有什麼想告訴我的話？”程昭反問他。

也套套他的話。

周元慎面上沒有半分表，目落在棋枰上，又殺了程昭一大片，把方才的布局輕松殺穿。

程昭無語看著棋局，才聽到他說：“沒有。”

他沒什麼想和聊的。

程昭這次慘敗。

自從開始學棋，頭一回被殺得片甲不留，一時簡直要憤怒。

站起：“妾累了，先去歇下了。國公爺自便。”

把小襖了扔在床尾，錦被將自己裹了一個蟬蛹，翻對著床的里側睡了。

而後帳幔線一黯。

周元慎上了床，放下了帳子，也躺下了。

一夜無話。

翌日程昭起來的時候，他人已經去上朝了。

更，炕幾上的棋枰還在，殘局慘不忍睹，程昭隨手把棋子拂到了地上。

導致這一早上，李媽媽都在哄。

秾華院逐漸沒了周元慎殘留的影子，程昭終于開心了點。里臥的棋枰收拾干凈了，程昭則去了承明堂辦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