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丈夫的弟弟

一寒氣被挾著湧，沉暮傾灑，廊下的淺雪上落滿了稀碎斑駁的點，來人背著，面龐看不明晰，清瘦的肩頭落著一層薄薄的細雪。

那是個清郁的年，形單薄，穿著一雪白的長袍，眼眸深邃，目無波。

他擡手，向長輩們行禮，姿態端正，藺三爺沒有說話，是袁琦指揮下人，再添一雙碗筷。

年剛走了過來，那些孩子們便都往旁邊挪去，大家臉上都寫著嫌棄厭惡，似乎并不想與他靠得太近，他的座位兩邊，隨即空出大塊地方。

只有藺檀親近地說：“阿瞻，你比我上次在家時長高不，瞧著都快比我高了。”

年面無表，眉目疏離，“沒有。”

因為他的出現，席上原本熱鬧的氛圍驟然冷清。

蘇玉融想起來，這個年就是藺檀的弟弟，他曾提過弟弟的名字，似乎……藺瞻。

有些不解，為什麽大家對藺瞻的態度如此奇怪。

不像對別的晚輩那樣疼，似乎連讓他過來吃飯都是一種恩賜，難道是因為他哪裏不討喜嗎？

蘇玉融喝了口湯，目下意識向坐在角落的人看去，長得也不醜，好看得出挑，細看與藺檀長得很像，眉眼如出一轍，因為年紀尚小，五尚且稚，又出幾分青與秀來，只是他看上去更加冷淡，線沒什麽弧度，瞳仁很黑，因此顯得生人勿近。

下一刻，被瞄的藺瞻忽然擡起眼，漆黑的雙眸回過來。

他神寡淡，兩顆眼珠子黯然無，沉沉的，蘇玉融冷不丁被嚇到，湯匙了，在碗中發出叮當的脆響，大家都聞聲看向。

蘇玉融尷尬地低下頭。

藺檀替解圍，“是不是凍著了？方才簾子掀起來時，吹進來的風還冷的。”

袁琦趕讓人將炭火撥旺一些。

四房的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開口說道：“七哥，這位是二哥哥在外娶的妻子。”

坐在角落的藺瞻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好像對此一點興趣都沒有，即便談及的是他的嫂嫂。

大家對他的態度似乎見慣不怪，幾個臉上藏不住事的孩子都出了鄙夷的表。

而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衆人所喜，藺瞻沒坐多久，連肩上被薄雪氤的地方都沒幹，他便借口要去溫書，起離開了。

他一走，僵持的氛圍再次活絡起來，大家又重新開始說說笑笑。

只有藺檀想讓他留下來再坐一會兒，但藺瞻沒有理會，只說自己吃飽了。

可蘇玉融分明看見他一直坐著，筷子都沒過幾下，長輩們他來，似乎只是為了彰顯自己的一視同仁，并沒有真的想留他在這裏吃飯的意思。

藺檀嘆了聲氣，目送他離開，而後下人弄了些飯菜裝進食盒裏給他送去。

吃完飯，蘇玉融看到下人們收拾席面，竟然將沒幾口的菜直接倒到了泔水桶裏。

蘇玉融依依不舍看了幾眼，目中滿是心疼，忍不住喃喃道：“那些菜怎麽全都倒了呀。”

“吃不完便倒了。”

藺檀已經習以為常，從小到大，家裏長輩一直是這樣，覺得菜越多便越顯得富貴，一頓飯菜要耗掉好些銀子，他勸阻過，驕奢逸之風不可取，但顯然沒有人將他的話聽進去。

蘇玉融小聲道：“吃不完留著下一頓，熱熱還可以吃呀。”

過慣了苦日子，小時候經常肚子，吃不飽飯，有時會去打谷場撿別人掉在中的谷粒回家熬了粥吃，哪怕飯菜餿了，也舍不得倒掉，蘇玉融實在不能理解這種做法。

在心裏說，既然明知道吃不掉，就不該做那麽多。

跟在後頭不遠的幾個下人聽到二夫人說的話，不由換了眼神，方才二夫人看著那些菜時心疼的模樣所有人都盡收眼底。

像藺家這樣富貴的人家，主人是絕不可能吃殘羹冷炙的，主子們大發慈悲，可能會打賞給底下的丫鬟嬤嬤們或是將面菜賜給晚輩們分食，但其餘的自然是倒了。

也就鄉下窮人，才會連一點飯菜都斤斤計較。

二夫人果然是鄉下來的村婦，沒見過世面，眼界短，一小家子氣。

要是被外人知道藺家的主子們吃剩菜，那才是惹人笑話。

飯後，藺檀帶著蘇玉融在庭院裏走了一圈。

藺家家大業大，子嗣多，宅院也闊氣，長得像天庭似的，蘇玉融心裏吃驚，對眼前亭臺樓閣，回廊水榭的景致目不暇接。

只是還沒逛完，藺檀突然被藺三爺邊的人走了。

他不放心一個人，叮囑周嬤嬤要送回院子。

周嬤嬤應下。

走了許久，才到藺檀的臥房，下人已經將裏面收拾好了，那些擡回來的箱子也都端端正正擺在堂屋中，沒有主人家的吩咐，下人們是不會隨便的。

蘇玉融看見桌上擺著一個悉的描金箱子，頓時眉開眼笑，沖上前打開。

下人們都稀奇地看過去。

二夫人將這箱子同寶貝一樣揣了一路，想來裏面裝了什麽金貴不已的東西。

蘇玉融打開箱子，小心翼翼拿出一柄刀。

刀刃用棉布仔細包裹了起來，似乎放進去前剛打磨過，鋒利得有些發亮，泛著森森寒，看著便削鐵如泥。

蘇玉融拿起翻看。

還好，沒有磕壞。

下人們目瞪口呆。

那描金箱子裏沒有金銀珠寶、玉釵首飾，只放著一把嚇人的殺豬刀。

被袁琦使喚過來伺候二夫人的周嬤嬤忍不住撇撇。

這事還真是難辦，都已經嫁到藺家來了，還舍不得從前的營生，生怕別人不知道以前是做什麽的一樣。

是主母旁伺候久了的老人，在府中也有不話語權，走上前，對蘇玉融說：“二夫人，您如今份尊貴，不比從前，這樣的東西還是不要留在邊為好，以免被人笑話。”

蘇玉融張張，怎麽就惹人笑話了，又沒做別的什麽。

周嬤嬤站著不，出手，示意出來。

初來藺家，蘇玉融想給別人留個好印象，早晨進門時留意過的，周嬤嬤的著裝與別的下人不同，似乎要高一級，別的小丫鬟也都聽差遣，一定是主母旁的人。

蘇玉融猶豫著將描金箱子遞出去，有些舍不得，遲疑許久才松手。

前年，攢了不錢，去鎮上挑了一塊上好的鐵，沒有一雜質，經工匠鍛造捶打半月，才做了一把削鐵如泥的殺豬刀。

在還沒有遇到藺檀前，一個人過，村子裏總有些心思不正之人，蘇玉融就是靠著這樣一把刀將他們嚇退的，也靠這把刀，撐起鋪子謀生。

如今到了藺家，一切都得出去了。

周嬤嬤將箱子接過來，看著依依不舍的眼神，“二夫人要忘了從前的事，記住從此以後的份，做世家婦，規矩，是一定要記在心裏，一步都不能錯的。”

份上來說，蘇玉融雖然是主子，周嬤嬤是下人，但此刻蘇玉融卻有一種被警告，被敲打的錯覺。

訥訥應答，“是……”

周嬤嬤看著丫鬟們鋪好被褥，隨後看向坐在一旁，低著頭，坐立難安的。

二夫人今年十七了，但規矩禮儀上和丫鬟們比起來都差得遠，這樣的姑娘，將來難堪大任，做不了主母。

周嬤嬤想起來時夫人叮囑的話，要看著二夫人，日日教禮儀統，早點像外面那些貴婦人一樣，端莊優雅。

雖然，也不會在藺家呆多久，主子們正商量著要重新給二公子定個親事，但至，還在藺府的這段日子，不能讓出去丟臉。

周嬤嬤頓了頓，說：“即明日起，二夫人便要跟著奴婢學規矩。”

蘇玉融愣愣地擡起頭，“規矩？”

“正是。”

周嬤嬤語氣平和，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京中高門大戶的夫人娘子們，行走坐臥、待人接，乃至穿打扮，都需合乎規矩。二夫人初府邸，許多事還不悉，夫人吩咐了，讓老奴從明日起，好生教導您，以免日後出門赴宴或接待賓客時，失了藺家的面。”

蘇玉融聽著這一長串，心裏有些發。

以前哪裏考慮過這些，知道大家族禮儀規矩多，但是并沒想過會這麽複雜。

等今日真的到了藺家，才發現，在這兒好像連呼吸都有特別的規矩。下意識地看向那被周嬤嬤拿走的描金箱子，那裏面是最悉，最能給安全的東西，如今卻被視為這個大宅邸中不合規矩的件。

就和的到來一樣。

蘇玉融低下頭，看著自己因常年勞作而略顯糙的手指，低聲應道：“……嗯，我知道了，謝謝周嬤嬤，我會認真學的。”

周嬤嬤見態度還算恭順，臉稍霽，微笑著恭敬道：“二夫人明白就好。今日車馬勞頓，您先歇著吧，熱水已備好，若有什麽需要，只管吩咐房裏的下人，明日卯時，會有人來請夫人過去。”

“好。”

卯時天還沒亮，但蘇玉融已經習慣了，以前要到鎮上賣，可能天不亮就得出門，拉著板車，路途遙遠，若不早些出門，會趕不上集市。

說完，周嬤嬤行了禮，捧著那裝著刀的小箱子，帶著幾個小丫鬟退了出去。

屋子裏頓時安靜下來，只剩下蘇玉融和兩個留下來伺候的面生的丫鬟。

臥房寬敞雅致，陌生的桌椅泛著冷，蘇玉融走到窗邊，推開窗，冷風夾雜著細碎的雪沫吹進來，遠樓閣的燈火朦朧不清。

忍不住想，藺檀被叔父過去是幹什麽，會不會挨訓？會不會因為娶了而承力？

蘇玉融輕輕嘆了口氣，沒有站多久，丫鬟就過來將窗戶關上了。

“娘子仔細著些，風寒，小心吹傷了。”

“哦哦好。”

蘇玉融收回手，坐在榻邊收拾自己帶過來的東西。

有一些是家鄉的土特産，是京城沒有的吃食。

蘇玉融翻了翻，突然同一旁的丫鬟說：“請問……”

丫鬟們全都看向。

蘇玉融一被人盯著就容易害臉紅，眼睫眨了眨，輕聲道：“你們吃米嗎？”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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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推好朋友南陸星離的完結文《海棠醉日》

狠強勢帝王vs忍聰慧人

太子趙明斐被廢，對塞給他濫竽充數的妻子自然沒好。

但江念棠一心慕他，看他練劍，替他打點冷宮上下，為他夙夜制裳。

看他時，盈盈雙眸映出漫天繁星。

趙明斐心不屑，卻溫道：“我們的婚約不作數，你不必做這些。”

江念棠亮如星子的眼眸瞬間黯淡。

然而仍然願意陪他赴死。

趙明斐賞罰分明，破例教作畫。

喜歡畫他，還說喜歡看他笑。

他垂眸凝視江念棠認真的側臉，心像被筆尖刷了一下。

直到封後大典那夜，躺在他懷裏，裏喊出另一個男人的名字。

趙明斐溫和的面容頃刻間變得戾可怖。

原來畫的人不是他。

而他笑起來的模樣，最像的心上人。

趙明斐的表頃刻間鷙駭人。

昏暗的牢房，趙明斐把江念棠抵在的牆角。

不遠，死而複生的心上人奄奄一息躺在地上。

他雙眸微彎，帶出一殘忍的笑意。

“他吻過你嗎？”

“他能讓你哭這樣嗎？”

“現在，你能分清我和他了嗎？”

【小劇場】

江念棠的心上人帶著赫赫戰功凱旋。

大軍進京那日，帝後登上城門相迎。

江念棠與心上人隔著高牆四目相，說還休。

趙明斐冷眼旁觀，手漫不經心替妻子拾起耳畔掉落的碎發。

他面無表地想，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若是婚定然是人人歆羨的眷。

但世上的事，哪有如果。

已是他的妻，生同衾，死同xue，沒有第二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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