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朋友

院中沒有別人，賀瑤亭份高貴，下人們也不敢攔，所以才沒有人先通傳。

未等賀瑤亭回應，蘇玉融便先退後一步，將門拉大，“五弟妹，夜裏冷，先進來坐坐吧。”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玉融心裏很心虛，的臥房很普通，地上也沒有毯子，蘇玉融一向熱，剛到京城時連炭火都懶得點，習慣了，但別的貴卻不一樣，不知道賀瑤亭會不會嫌棄。

門外的賀瑤亭猶豫了一會兒，慢慢走進。

蘇玉融渾不自在，手腳都沒放，幹引著坐下，給倒茶，賀瑤亭手接過熱茶，端在手中，低聲道：“謝謝……”

“不、不客氣。”

“五弟妹是有什麽事嗎？”蘇玉融斟酌著開口，“要是有什麽事的話，你讓丫鬟來告知我就好了，何必親自跑一趟。”

主要是，害怕與人打道。

賀瑤亭低著頭，沉默良久，久到蘇玉融都有些坐立難安時，才終于開口，說道：“二嫂嫂，對不起。”

蘇玉融傻眼了，“什、什麽？”

“先前的事，對不起。”賀瑤亭目低垂，盯著自己的腳尖，訥訥開口，“我太自大，目中無人，對你說了許多不好的話，還有前幾日，大家冤枉你拿陳小姐玉佩那件事，我……”

賀瑤亭想到這件事，話語頓了頓，“我其實什麽都沒有看到，我知道你不會東西，但我卻沒有幫你解釋一句，對不起，我只是不想不合群，不想被們說和你走得近……不想被嘲笑，給自己惹麻煩。”其實為了兩家的面子，應該出言維護的，但當時心裏就是不願意。

蘇玉融雙手一，被拉回到那件事上，心又一次跟著揪起來，囁嚅著，聲音很低，“沒關系的，都過去了。”

“一開始的時候。”賀瑤亭有些語無倫次，“我的確很討厭你，我不明白，你這樣的人，為什麽能嫁到藺家，為什麽能和我們坐在一起。”

蘇玉融并沒有氣惱，“嗯……我知道。”

知道們都不喜歡，排斥。

“你知道？”

這次詫異的變了賀瑤亭。

蘇玉融點點頭。

“所以大家笑話你，拿你做消遣，你都聽得懂嗎？”

“嗯……”

賀瑤亭張了張，“那你……為什麽從來都不生氣？”

蘇玉融想了想，說：“這樣的話，從小到大我都聽過無數遍了，更過分的都有，所以，我不在乎，沒關系的。”

一開始，也不會水，親生爹娘幾次三番想要淹死，蘇玉融卻都活了過來，久而久之，學會了鳧水，甚至會向別人炫耀，蘇玉融將這視為自己的天賦，展示給養父母看自己有多會憋氣時，他們卻都哭了，抱著說以後不會再讓吃苦。

蘇玉融不知道他們哭什麽，但很慶幸自己會下水捉魚，撈蝦米吃，總能找到許多謀生以及填飽肚子的方式。

賠錢貨，克星……種種惡毒的話蘇玉融都聽過無數遍，那些貴婦們的嘲笑與之相比，已經很溫和了，們都是面人，不會那樣直白且惡毒地辱罵，就是說話總是喜歡轉很多個彎兒，其實只要不去細想，聽著就一點也不尖銳，并不會將刺痛多。

賀瑤亭呆呆地看著，“可是……從你進這個家門開始，我便一直與你作對，我也沒同你說過什麽好話，我今日落水，你為什麽還要救我？”

“因為我知道，五弟妹你……也是個面冷心熱的人，你知道我飯量大，所以每次我跟著你們一起游玩的時候，你都會私下裏讓下人給我多準備一些吃食，我都看得出來的。”

蘇玉融不好意思笑笑，每一次和大家一起吃茶聊天的時候，都注意到，面前的點心總是比別人要多出許多，知道不喜歡喝茶，所以丫鬟給倒的都是加了漿的糖水，這些若不是賀瑤亭吩咐過，下人又怎麽會去做，蘇玉融低著頭，擡手將散落鬢邊的碎發拂到耳後，“而且，萬事不及人命重要，我并沒有想那麽多，我只是不想看你出事。”

賀瑤亭撇開目，悶聲道：“你就不好奇，我為什麽不喜歡你？”

“因為我家世不好，長得也不漂亮，還笨手笨腳的……”

蘇玉融知道大家都是怎麽看待的，哭過，難過過，但是沒有辦法去改變，蘇玉融怕賀瑤亭心裏過意不去，又一次說：“五弟妹，沒關系，真的沒關系的，我這個人記不好，別人說的話，我也都是聽過就忘，我沒有放在心上，所以，你也不用再為此愧疚，真的。”

格如此，旁人予一分好，便恨不能掏出全部心來還，若有人欺辱，也只是默默了，從不知何為反抗，更遑論記恨，那點微不足道的委屈，哪裏值得別人特意登門道歉。

賀瑤亭聽了，卻搖搖頭，“不是的，并非沒有關系。”

關于二嫂嫂的家世，了解得不深，或者說，賀瑤亭從來沒有刻意地去打聽過這個人的世，一眼到底的貧賤，又何必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上浪費時間。

只是如今，仔細想來，二嫂嫂一個無父無母的孩，能養活自己，本就是一件很難得的事，這背後經歷過多不平之事可想而知。

即便，沒有出的家世，無雙的貌，或是八面玲瓏的格，本，就已經足夠寶貝。

賀瑤亭擡眸看著蘇玉融，直直進對方那雙總是帶著怯懦的眼底。

“二嫂嫂，你是真的覺得沒關系嗎？”

“這三個字，究竟是寬宥了我，還是欺騙你自己？”

賀瑤亭的聲音字字清晰，如同一顆投靜湖的石子，“了天大的委屈，怎麽會沒關系，你只是習慣了把一切都吞下去，嚼碎了，再告訴自己沒什麽滋味，對不對？”

蘇玉融被的話釘在原地，攥著角的手指無意識地收。

賀瑤亭看著的模樣，心下了然，“二嫂嫂，你待旁人那樣好，為何獨獨待自己如此苛刻呢，要是真如你所言，你本不在乎，可是為什麽你的手在發抖？那不是不在乎，二嫂嫂，那是麻木了。”

蘇玉融下意識將自己的雙手藏起來。

“幹嘛總是迫自己去接別人的惡意。人想立起來，要先將自己當一回事！別總是覺得自己做錯了，對的就是對的，錯的就是錯的，不開心就是不開心，你總是把自己放在最低位，別人才會也將你放在那個位置上。”

蘇玉融說：“我、我不知道，我只是……我只是習慣了。”

“你也說是習慣，習慣而已，又不是天使然。”賀瑤亭聲音沉沉，“不好的習慣，改掉就好了，就像撣掉冠的灰塵一樣。”

蘇玉融怔怔地看著，臉上又出那種茫然的神，“我不知道怎麽改……”

五弟妹說的那些話，好輕松，是從前從未設想過的生存法則，對嗎？蘇玉融難以立刻認同，可是又找不出錯去反駁。

賀瑤亭說：“很簡單，就像拔掉進裏的刺一樣。”

要是裏紮了一木刺，第一時間忍痛拔掉就好了，習慣地忍，木刺越陷越深，融，潰爛，日複一日，永遠都好不起來。

許久，蘇玉融才試探地“嗯”一聲，“我……我試試。”

賀瑤亭對笑了笑。

笑完，又不好意思地別開目。

“那，二嫂嫂你原諒我了嗎？”

還沒有主向別人低頭，說話的時候，手都有些發抖張，“就算不原諒也沒關系，本也是我之前做錯了，我并沒有資格去要求你一定要原諒我曾經的惡意。我也知道我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傷害已經造了。”

蘇玉融擺擺手，“沒有沒有，我……我之前確實有一些難過，也不太喜歡……你。”

說完，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聲音細，“不過，謝謝你今日同我說這些，我心裏覺得好很多了，也覺得輕松許多，所以真的沒關系，我并非說的客套話，是真的、真的不怪你。”

聞言，賀瑤亭心裏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下，攥的手也松開。

蘇玉融臉皮薄，道歉的人還沒怎麽呢已臉紅得不行，支支吾吾半天，竟把桌上的點心盤子往賀瑤亭那邊推了推，“你嗎？可以吃點心……”

賀瑤亭看著那盤點心，再看看二嫂嫂那沒出息的模樣，忍俊不，撇撇，“我才不吃，都這個時辰了，吃甜食會長胖的。”

“哦……”

蘇玉融勾著盤子邊邊，將點心拉回來，原來是這樣，難怪總容易發福。

賀瑤亭又說：“而且，你這點心不好吃，沒有我院裏廚子做得好。”

院中的廚子，可是從自己家帶過來的，是陪嫁廚子，做點心的手藝可稱一絕。

蘇玉融重重點頭，“是的呢。”

上次吃過一次，就忘不掉了。

“明日，我人給你送一些。”

賀瑤亭倨傲地擡起下，神又變得像以前一樣得意。

蘇玉融下意識地想要拒絕，但又想起先前的對話，弱弱問：“可、可以嗎？”

“自然。”

時辰不早了，賀瑤亭站起，“那我先回去了，二嫂嫂，待你腳底的傷愈合了，我們去爬山吧。”

“嗯嗯！”

蘇玉融起，目送賀瑤亭離開。

人走後，心裏漲得滿滿的。

來京城這麽久，蘇玉融還沒有過朋友，哪怕經常和妯娌們聚在一起，但清楚自己并沒有真的融進去過。

蘇玉融心裏甜滋滋的，像流了一樣，揚著角，將桌上的茶盞收了，翻上榻，難過許多日，今日終于沒有愁眉苦臉，一挨上枕頭很快便睡著了。

來別莊快一個月，蘇玉融腳傷好了後，賀瑤亭讓丫鬟過來請一起去爬山。

因著先前的事，別的妯娌圍在一起說說笑笑的時候，默契地將蘇玉融排斥在外，對著指指點點。

蘇玉融也習慣了，眉目低垂，之前，一直是這樣，不近不遠地跟在們旁，即便沒有人和說話，也會一直維持一張笑臉。

賀瑤亭這時卻走過來，走到邊，輕聲道：“二嫂嫂，你沒來過這兒吧，我帶你去那邊走走？”

不遠的幾人都有些吃驚地看著，就像是遭到背叛一樣，“五弟妹你！”

賀瑤亭置若罔聞，依舊看著蘇玉融。

落水一事，八就是陳小姐幹的，今早，賀瑤亭跑去砸了陳小姐的屋子，家世也不差，不是一定非要捧著陳家臭腳。

陳小姐心氣高，前幾日被下了面子後一時沖才推賀瑤亭落水，事後便害怕得要死，這次賀瑤亭砸了喜歡的妝匣，自覺理虧，也沒敢將事鬧大，灰溜溜地拉著母親離開別莊了。

“二嫂嫂，我們一起去爬山吧。”

賀瑤亭又問了一遍。

蘇玉融呆呆地看著，接著出笑容，快步走上前去，“好！”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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