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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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藺承佑起朝窗外擲出一,伴隨著長長的尖嘯聲,那東西徑直躥到了半空中,很快廊道里腳步聲響起,絕圣和棄智趕來了。

兩人顯然早有準備,絕圣懷里抱著藺承佑的箭囊,棄智肩上掛著藺承佑那把金燦燦的長弓,到了門口齊聲道:“師兄!”

藺承佑將箭囊斜掛在背后,又從棄智手中接過長弓,末了看了彭玉桂和滕玉意一眼,對絕圣道:“好好照管此,兇手了重傷,別讓他死了。”

接著對棄智說:“把嚴司直他們領到小佛堂去。趁尸邪還未來,我先去追殺金公子。”

說罷躍上窗臺,雙臂一展,如白鶴般縱出窗外。

棄智愣了愣,高聲對嚴司直等人說:“快隨貧道走。”

人一走,屋子里立刻恢復寂靜,絕圣怔忪片刻,跑過來察看彭玉桂的傷

滕玉意唯恐不住傷口,手上一直不敢松勁,好在著,那流得緩了,而且許是吃了藥丸的緣故,彭玉桂的臉也稍稍亮堂了些。

“是被金公子傷的麼。”絕圣只知賀明生是兇手,卻并不清楚來龍去脈,看賀明生命垂危,難免覺得驚訝。

滕玉意正要答話,外頭的聲息卻驟然雜起來,先是無數小孩子在廊道里奔跑戲耍,接著又傳來子們的鶯聲燕語。樓里絕不會一下子冒出這麼多人,那是什麼東西滕玉意心知肚明。

絕圣噓聲道:“別理會,不過是些煞魅,道行并不高明,門上有師兄畫的符箓,它們闖不進來的。”

滕玉意松了口氣,卻又開始擔心程伯和霍丘的安危,先前為了引彭玉桂上鉤,卷兒梨待在這邊廂房,而程伯和霍丘,則一直伴著卷兒梨守在對面屋里。

程伯和霍丘此刻一定也擔心著,萬一尸邪利用這一點設陷阱,不知他們能不能應對。

對絕圣道:“程伯和霍丘在對屋,我怕尸邪用這個做文章,得盡快給他們送個話。”

絕圣拍拍脯:“王公子放心吧,師兄早就想到這點了,待會棄智回來,就會去對面屋里守著卷兒梨,你要是還不放心,等棄智來了,我去把程伯和霍大哥接過來。”

“那就好說了。”滕玉意凝神聽去,那些煞魅果真只敢在廊道里撒野,想必只要不開門,妖魔鬼怪就闖不進去,程伯是個有韜略之人,一定早就覺察出了這一點。

定了定神,回眸看向彭玉桂,他咬牙流汗,顯然正默默忍耐傷口的疼痛。

凝視著彭玉桂空著的右手,踏破鐵鞋無覓,得來全不費功夫,這種雨般的暗只見過兩回,一次是前世遇害前,親眼看到那個黑袍男子用這暗殺害了端福,另一次就是在彭玉桂手中了。

可惜沒等仔細察看,暗就被藺承佑收走了。

想了想,低頭從腰間蹀躞帶里取下一個小小漆盒,溫聲對彭玉桂道:“我這有些上好的胡藥,頗能止痛,這就給你用上吧,多能舒服點。”

彭玉桂勉強笑道:“多謝王公子的意,不過不必了,我剛才險些害了你,這藥彭某委實不配領。”

滕玉意不容分說揭開布料,把藥撒到傷口上。

彭玉桂默了默,那藥有些麻痹的作用,本來火燒火燎的傷口,立時清涼不

他試著昂起頭,艱難道:“謝謝,。”

絕圣忙將彭玉桂摁回地面:“當心扯傷口。”

滕玉意重新蓋好布料,心里卻暗忖,往日只見此人油貪財,真到了傷重之時,倒是出了一點真,這種謙和的風度是刻在骨子里的,任憑歲月如何摧殘也不會損折,可見當年彭家雖清貧,在教導子上卻不曾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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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桂道過謝后,無聲向房梁,也不知想起什麼,神態有種異樣的空白。

滕玉意若有所思看著他,從彭玉桂這副神來看,完全看不出活下去的念。

“彭老板執意要趕回越州,是有什麼心愿未了麼。”冷不丁道。

彭玉桂怔了一瞬,苦笑道:“被王公子看出來了。”

然而他并未往下說,只默默轉眸看著窗外。

滕玉意順著往外看,恰好看見了前樓屋檐的一角,幽藍夜幕下,一暗紅的圓月懸掛在廡梁上,那月空前詭異,仿佛隨時能滴出來。詭異輝灑落下來,給青琉璃瓦鋪上了一層赤的薄紗。

記得彭玉桂的臥房正設在三樓,他盯著那一瞧,可是有什麼想頭?

看了一陣沒看出究竟,只得另起話頭:“先前為了引彭老板上當,藺承佑招了些厲鬼充作尸邪,這刻卻不同,二怪是真的闖進來了。看這天象,也不知現在誰占上風。”

彭玉桂自嘲道:“都怪我學藝不,我看那東西怨氣沖人只當是尸邪,哪知其中有詐,我要是功力再深些就好了,也就不會鬧出把尋常厲鬼當作尸邪的笑話了。”

“彭老板何必自謙。”滕玉意說,“我在彩樓住了這些日子,從未看出彭老板懷絕技,不只我一個,連藺承佑和五位道長也沒覺察出不妥。”

彭玉桂勉強笑道:“不過是些旁門左道,真論起道家功力,遠不及世子這樣的名門正道,本領太低微,掩飾起來自然毫不費力。”

滕玉意訝道:“可彭老板剛才使的那幾手功夫,已經令人刮目相看了。不知彭老板學的是道家的哪派,先前扮作逍遙散人出門,僅僅……”

僅僅只是為了跟蹤青芝麼?

彭玉桂顯然猜到滕玉意懷疑什麼,臉變了一變,立刻垂目不答。

滕玉意跟絕圣對了個眼,取出袖中的小涯劍,苦笑道:“實不相瞞,我近日因為誤服某種道家靈草,也在習練道家劍,但哪怕最基礎的門劍法,于我而言也是頗吃力。五道說我半路才開始學,再難也是應該的,但剛才聽彭老板一說才知道,你認識那位異士時年歲也不小了?”

彭玉桂點了點頭:“彭某習練此的時候已經二十出頭了。”

“所以照我說,一個人學得好與壞,不與自己有關,與師父也大有關系。彭老板門的時候比我還年長幾歲,短短幾年就能習練出這樣一功夫,足見那位異士本事了得,方才我看彭老板使暗的手法爐火純青,也是異士教的吧?”

彭玉桂略一遲疑,嗯了一聲。

滕玉意很是欽佩的樣子:“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細如雨的暗,要是卷在手中,大約只有一團線大小。難怪藺承佑帶人搜查幾都沒能搜到,彭老板一直把它藏在袖中?”

彭玉桂眼波微,過片刻方答:“這是我用來防的,平日就在袖口里,若非命攸關絕不會用。”

滕玉意好奇道:“這東西非金非銀,不知用什麼做的,我聽人說,南詔國也曾有過類似的暗,尸王作時,當地軍營的將領用‘琴弦’鋸斷了尸王的一對獠牙,聽說那對琴弦也極細極韌,不知與你這是不是同一種,彭老板,你這暗是從那位異士得的?”

彭玉桂思量片刻,淡淡一笑:“王公子學得再慢,也是東明觀的正派道,邪雖能速,帶來的卻是無窮害。實不相瞞,當初我要不是急于復仇,絕不會沾染邪,王公子不必羨慕,慢有慢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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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玉意頓了頓,點頭笑道:“彭老板說得有理。”

心中卻道,彭玉桂故意岔開這話題,究竟是顧忌那位異士,還是顧忌旁的。從這古怪暗來看,他分明與前世害的那位怪人有些淵源,可每當想深打聽,他就會不痕跡地轉移話題,可見這異藏著些,而且對彭玉桂來說,這絕不能對外人說。

就此打住是不可能的,查了這麼久,好不容易才上一個可能認識兇徒的人,要是這次打聽不出來,往后再上哪去找尋線索。眼下不肯說沒關系,總有辦法讓他開口。

小心翼翼揭開布料,愕然發現彭玉桂的傷口還在滲,幾被巨爪撕得翻卷起來的死邊緣,已經出一種詭異的青金

看來是兇多吉了,一顆心直往下沉,怪不得藺承佑把彭玉桂留在此,他是怕一挪,彭玉桂的傷勢會加速惡化吧。

忙將傷口重新住,彭玉桂像是料到什麼,慘然道:“王公子不必再費心了,我活不了今晚了,我自己心里有數。一切都是命,人這一生,窮通壽夭早有定數。”

滕玉意冷笑道:“尸邪是沖我來的,今晚我膛里的心究竟能不能保得住,眼下還說不準。我都還沒說什麼,彭老板倒先喪氣上了。命,什麼命?彭老板要是肯認命,當初也就不會臥薪嘗膽了。所以你不必跟我說這些喪氣話,我向來是不信命,也不認命的。”

彭玉桂愣了愣,他早就打聽過這位王公子的底細,阿爺是滕紹,阿娘是太原王氏之后,這樣的名門之,理應如花一般被爺娘捧在手心里長大,但這位滕娘子的果決沉穩,委實讓人覺得困

年紀,充其量也就是及笄之年,這種超乎年齡的沉毅,不知從何來的。忽又想到寶跟滕娘子差不多大,倘若當初能活下來——

他心里牽痛起來,搖搖頭道:“彭某倒不是想認命,只是我這傷——”

重傷之人能不能活下來,有時候全憑一口氣支撐,滕玉意打算拿話再激他一激,這時窗外傳來怪響,聽著像令箭發出的,但鳴聲更綿長也更高

滕玉意和絕圣迅速一對眼:“尸邪來了。”

這是早前藺承佑和眾人約好的尸邪出現時的暗號,假如令箭只響一聲,說明尸邪面時扮作了胡人,那麼它的第一個目標正是卷兒梨。

若是響兩聲和三聲,目標則分別是滕玉意和葛巾。

剛才的令箭只有一聲,尸邪的目標自然是……

“卷兒梨!”絕圣又張又高興,“師兄和王公子猜中了,尸邪果真是按照順序來的。卷兒梨不能再在房里待著了,得趕快到扼邪大祝中去。我這就去通知,遲了尸邪就不會上鉤了。”

滕玉意忙拽住他:“別自陣腳,你師兄必定早有準備,這時候胡開門,當心被邪魔趁虛而。”

絕圣一拍腦門:“王公子說的對,我急昏頭了。”

話音未落,廊道里“吱呀”一聲,對面廂房的門打開,有人咚咚咚跑了出來,接著就響起敲門聲,一個在外聲道:“王公子、小道長,是我。”

滕玉意大吃一驚,卷兒梨怎麼自己跑出來了。

“卷兒梨娘子,快回房!”程伯和霍丘也追了出來。

絕圣風一般奔到門口,急聲道:“回房待著,待會師兄會派人帶你走的。”

卷兒梨把手在門上,哆哆嗦嗦道:“奴家聽到那聲令箭有些害怕,老擔心尸邪會從窗外跳進來,世子不是說要帶我走嗎,為何還不見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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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娘子不要管,該來的時候自然會來的。”絕圣急得跺腳,“你只要在房里待著,任誰也傷不了你。”

這話頗能寬人,卷兒梨的語氣很快鎮定下來:“有小道長這話奴家就放心了,奴家嚇破了膽,白白鬧了笑話,小道長莫焦急,奴家這就回房去。”

滕玉意到門邊囑咐:“程伯,霍丘,待會趁絕圣他們來接卷兒梨時,你們到這邊房里來,省得我們主仆分作兩地,對彼此的況全不知,在那之前你們不論聽到什麼都不要開門,哪怕我門也不要理會。”

“老奴心里有數。”程伯在門外道,“公子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房門砰地一聲,三個人顯然又回到房里了。

然而只安靜了一瞬,廊道又有人來了,見天和棄智敲門道:“卷兒梨娘子,你要的胡餅買好了,快出來拿吧。”

卷兒梨在房里回說:“一緡錢夠不夠?”

“不夠,得再加一緡。”

這話沒頭沒腦,卻也是早前約好的暗號,只有兩方都對上,才能保證對方不是尸邪假扮的。

卷兒梨果然又開了門,趁棄智和在廊道里說話時,程伯和霍丘迅速移到了滕玉意這邊。

說了幾句話,卷兒梨隨棄智等人走了,滕玉意側耳凝聽前樓方向的靜,卷兒梨一出現,尸邪定會鉆扼邪大祝,只要及時收網,尸邪就別想逃得掉了。

這幾日老是提心吊膽,直到這一刻才找回了一點踏實,低頭發現彭玉桂的臉又差了起來,忙對程伯道:“你們上是不是還有金創,快拿出來給彭老板用。”

程伯取了藥,接過滕玉意手中的活計:“他頸上的道解了,著不頂用,得重新封鎖道。”

滕玉意點了點頭:“他失太多,若有酒水或是蔗漿就好了。”

說著起環顧房中,見桌上有個酒壺,急忙走過去,剛一拿起酒盞,腕子上的玄音鈴響了起來。鈴鈴鈴、鈴鈴鈴……起先鈴音還算清脆,驀然尖銳起來。

滕玉意一驚,這串鈴今晚就沒安靜過,尤其是金公子出現的時候幾乎吵個不停,但響得這麼兇、這麼急,卻是頭一回。

絕圣拔出背上的佩劍,緩慢地直起:“當心,好像來大家伙了。”

仿佛為了回應這句話,寂靜的廊道里,幽然響起了“茲拉”的怪聲。

那是長長指甲刮過墻壁發出的靜,明明離得夠遠,卻因為聲音極極細,活像刮在心上,滕玉意面悚然,就在前不久尸邪闖王府時,曾在黑暗中聽到過這聲音。

“尸邪!”如臨大敵,拔出小涯劍快速后退幾步,“它不是被卷兒梨引到扼邪大祝去了嗎,為何會來了此。“

絕圣驚疑不定:“我也不知道!”

“會不會陣法出了差錯,否則為何沒困住尸邪?”

“不會的。”絕圣急急忙忙向自己的前襟,“師兄明明檢查過很多遍了,況且陣法現有五位道長把守,他們不會放任尸邪到跑的。”

滕玉意心如麻:“先不說這個了,有沒有令箭,趕快通知你師兄!”

絕圣早將東西出來點燃,反手扔向窗外。

“師兄正在后苑獨自對付金公子,不出空來幫我們,眼下只能指五道快點趕過來了。”

程伯沉聲道:“如果真是尸邪,留在屋中兇多吉,公子,要不要先從窗口逃出去?”

“不行。”絕圣忙道,“師兄說過,留在屋里最安全。尸邪的手段層出不窮,萬一外頭是障眼法,貿然跳出去反而會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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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這當口,走廊里那東西越迫越近,奇怪馬上要到門前了,怪聲卻戛然而止。

滕玉意一顆心在腔子里跳,約聽見那東西在門口徘徊,卻始終沒再進一步。

絕圣吞了口唾沫道:“門上有師兄畫的符箓,照理尸邪是闖不進來的。”

又觀察了一陣,尸邪似乎仍不敢闖,滕玉意稍稍松了口氣,看來絕圣并未說錯,尸邪的確畏懼門上的符箓。子一矮,便要把跌落在腳邊的茶盞撿起來,忽然腦中劃過一個念頭,讓一僵。

不對。

“絕圣。”驚疑不定開了腔,“你覺不覺得尸邪出現的時機太湊巧了。”

“怎麼說?”絕圣漫不經心著頭上的汗。

滕玉意張地想,先不說卷兒梨已陣,尸邪卻撇下跑到了倚玉軒,單說頭先令箭響起的那一刻,卷兒梨竟自發從房中跑出來。

當時卷兒梨敲門說自己害怕,一改連日來的癡怔,一口氣說了好多話。

但事實上,自從卷兒梨被金公子擄走,回來后人就變得有些呆傻了,而且聽抱珠和萼姬說,近來似乎有越來越癡的跡象,結果今晚尸邪剛一闖府中,卷兒梨就乍然恢復了原樣。

“上回你師兄把樓里的人挨個去泡浴湯。”滕玉意忽道,“是因為懷疑尸邪在樓里安了傀儡?”

絕圣一愕:“沒錯。”

“你師兄把樓中的伶都試遍了,為何下了卷兒梨?”

絕圣怔然:“因為你們三個都是尸邪的獵,尸邪下手前喜歡保持獵的神智,既然把卷兒梨當作獵,就不會把神智不全的傀儡。而且在那之前,卷兒梨曾經被金公子擄走過,救下之后我們給喝過幾劑符湯,如果是傀儡,喝下符湯當場就會有反應。符紙又是師兄親自畫的,所以他懷疑誰都不會懷疑卷兒梨。”

“假如一個人不是近日中的邪,符湯也能試出來嗎?”

“這……如果邪氣已經侵了心脈,普通的符湯的確試不出來,不過那至需一月以上。”絕圣漸漸有些不安,“王公子,你該不是懷疑卷兒梨——”

滕玉意仔細回想方才卷兒梨在門上的形:“今晚太不對勁了,你覺不覺得剛才不像在敲門,反倒有點像……”

門外腳步聲響起,儼然又近了一步,并且這一回,那長長的指甲悄悄上了門板。

絕圣大驚失,滕玉意轉就往窗前跑:“不好,這門本攔不住尸邪,它存心在逗弄我們,程伯、霍丘,把彭老板架起來,快走!”

絕圣猛然把一切都想明白了:“該死,我早該發現卷兒梨有問題,趴在門上敲門時,就已經把符箓破壞了。”

“王公子,你們快走。”他頭上的汗珠滴滴答答往下淌,飛速把符紙到劍尖上,“我先拖住它,五道應該快趕來了。”

滕玉意指揮霍丘背著彭玉桂往窗前去,口中卻道:“我想不明白,卷兒梨究竟何時變的傀儡。”

“興許在金公子把擄走之前就已經是了。”絕圣快速在房中畫了一個拘魔陣,“王公子你想想,那晚金公子不擄別人偏擄走,可不就是為了讓人不懷疑卷兒梨嗎。”

滕玉意腦中飛轉,的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得通,攀住窗檐提醒霍丘:“底下就是水池,跳下去免不了沾染傷口,藥一沖散,必定流不止。霍丘你記得使輕功,莫要跌到水中。”

彭玉桂已如風中之燭,斷乎經不起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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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玉桂的腦袋無力地垂在霍丘的肩上,啞聲道:“王公子,你們先逃命。我重傷,行又不便,非要帶上我的話,只會連累所有人。

滕玉意并不答話,只用目示意霍丘,霍丘兩手住窗棱,不容分說往下跳,不料一下子,房門被人從外頭破開了,一道窈窕的影閃現在門口,伴隨著咯咯咯的笑聲,一陣風直沖進來。

那笑聲歡快活潑,乍一聽像在春日里嬉笑玩鬧,霍丘剛探出半截子,就被一看不見的大網給困住,一下子定在了窗前。

絕圣斷喝一聲,當即步罡踏斗,揮舞著符劍刺向尸邪,哪知還未挨到尸邪的面門,劍就當空裂了兩半,接著一輕,他整個人如同破布般飛了出去。

那東西快如旋風,迅即又掠到了窗前,直往前一傾,笑著將窗臺上的幾人統統揪了下來。

滕玉意如石,就這樣重重摔回了屋,一時間頭暈眼花,口也啞悶得喊都喊不出。

好不容易能彈,小涯劍試圖爬起來,哪知項上一,有人拽住領把提溜了起來。

滕玉意吃力地抬起頭,正對上面前的目,一看清對方的模樣,心里就咯噔一聲,尸邪何止是扮作了胡人,扮相上幾乎與一模一樣。

蕃帽和胡裳一樣也就罷了,就連臉上那副絡腮胡也如出一轍,恰好出的那雙眸子也是烏黑溜圓,若是打扮這樣在樓中跑,任誰都會把它錯認滕玉意。

恍然大悟,尸邪把卷兒梨弄傀儡安在樓里,就是為了提前掌握樓中的向,所以它不但知道最近的穿著打扮,也清楚藺承佑提前設下了埋伏,在所有人等待尸邪網之際,它將計就計耍了所有人。

五道沒能及時啟扼邪大祝,估計也是被尸邪這幅模樣給騙過去了。

滕玉意耳邊嗡嗡作響,不知為何想起五道說過的那句話:單一個“尸”字,并不足以為懼,正因為有了“邪”,才稱得上邪中之王。

直至這一刻,滕玉意算是真正領教這個“邪”字了。

“你……”佯裝虛弱咳嗽一聲。

“你……”也咳嗽一聲,表和嗓音與滕玉意極為相似,就連咳嗽的調子,也毫聽不出區別。

滕玉意渾一個激靈,只覺得脊背上爬過一萬只螞蟻,說不出的驚怖惡心。

“你為何學我說話?”右手握劍暗中蓄滿了力道,猛力刺向尸邪,無奈剛刺到一半,劍尖前段就猶如被一堵鐵墻給擋住,再也前進不了半分。

“你為何學我說話?”微怒開腔,眉眼生,模樣分外明麗。

“你這怪!”側邊刮來一道涼風,程伯揮刀砍了過來,目標并非尸邪,而是滕玉意被尸邪揪在手里的前領,他刀法奇準,歘地將那塊布料削下,隨即一把抱尸邪的胳膊,喊道:“娘子快跑。”

滕玉意踉蹌一下,拔就往外逃,跑到一半扭頭看,尸邪對準程伯的天靈蓋抓下去,心膽俱裂,這一抓程伯焉有命在,趕回去施救已然來不及,何況本就斗不過尸邪,電石火間,高聲道:“阿寶,你阿爺來了!”

尸邪的掌心已經到了程伯的發頂,聽到這話臉

滕玉意息著往后退,聽藺承佑說過,尸邪是前朝那位末代帝王養在宮外的私生,“阿寶”正是尸邪生前的名字。

阿寶。”堆起笑容,“你不是最學舌麼,為何不學這句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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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邪果然撇下程伯,改而沖向滕玉意,就是這一愣神的功夫,斜刺里飛來兩道影,一道是霍丘,他握著匕首,狠狠扎向尸邪的眸子。另一道是絕圣,他手中夾著符紙,對準尸邪的額頭。

尸邪被兩面夾擊,卻毫不見慌忙,笑一聲,猛力將上的程伯摔了出去,力道極大,正對迎面而來的霍丘,只聽砰的一聲悶響,兩個人撞到一,連哼都沒哼都暈死了過去。

滕玉意埋頭就往外跑,眼下別無他法,趕快搬救兵才是正理,拖延了這麼久,五道不知為何遲遲不面。

孰料剛到門口,就被一堵看不見的墻給彈了回來。

尸邪惻惻地笑,另一臂抓向絕圣的脖頸,絕圣已經縱到了尸邪面前,急之下沖尸邪吐了口唾沫,這一包口水也不知他蓄了多久,足有小半碗那麼多。

尸邪雖了邪魔,卻還保留著生前的一些習,迎面飛來那麼多唾沫星子,難免覺得惡心,它然大怒卻無可奈何,頭本能地一偏,絕圣趁它分神,抬手將一道符重重在它的額頭上。

“急急如律令,定——”

尸邪的胳膊僵在半空,一也不了。

“干得好。”滕玉意爬起來就往外跑,結果剛一,又被彈了回來。

“沒用的,它在門口施了結界。”絕圣嚷道,“這符定不了它多久,王公子,趁它現在不能,快幫我把它搬到剛畫的陣法里去,眼下只有這陣法能多困它一陣。”

滕玉意奔過去幫忙:“外頭不對勁,令箭已經發出去那麼久了,五道趕不過來也就罷了,為何連你師兄都沒靜。”

“我估計我們這邊早了結界。”絕圣吭哧吭哧把尸邪往陣法里拽,“令箭或許本沒發出去,只是在騙我們自己而已,現在只盼著師兄能察覺這邊不妥,盡快甩開金公子趕過來,不過金公子也很難對付,如果五道還困在前樓,師兄現在的境大約也不妙。”

滕玉意幫著扛抬尸邪的另一邊肩膀,一心里就明白了,怪不得絕圣要幫忙,尸邪看著是形,份量卻堪比一塊巨石。

“就不能在原地再畫一個陣法麼?”使出吃的勁。

“我的劍被它震碎了。”絕圣的臉憋得通紅。

好不容易把尸邪弄到了陣法中,絕圣擺擺手:“王公子,你先避一避,我來做法。”

滕玉意了把汗退到一邊,孰料絕圣剛彎下腰,尸邪的胳膊就揮下來了。

“它了!”滕玉意跳起來就用劍扎向尸邪的臉頰,可沒等靠近,一陣風襲來,將連人帶劍遠遠震開。

好在有這一擋,絕圣來得及再次把尸邪定住。

仰天倒下去的一瞬間,滕玉意絕道:“你的符就不能撐久一點嗎?!”

絕圣的胖臉哭得像個皺包子:“我也不想的!但它是尸邪啊!”

他抓速度驅鎮壇木,手中符紙一拋,一道黃慢吞吞纏繞住了尸邪,正待要念咒捆住尸邪,怎料尸邪的腦袋咯吱咯吱一轉,驟然發出一聲笑:“好玩,真好玩。”

滕玉意頸后一涼,忙要從地上爬起來,絕圣面大變,飛就要拍出第三張符,尸邪嘟起紅吹了口氣,符紙就當空震碎了。

絕圣呆了呆,跳下來二話不說就往外逃,尸邪胳膊一撈,如老鷹抓小一般把絕圣拎了起來。

滕玉意沖到近前,舉劍就扎向尸邪的臉頰,結果又如先前那樣,被那悉的怪力攔在了陣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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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吃過你這種小道士的心呢。”尸邪滿臉天真,“看你胖乎乎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不好吃!”滕玉意忙道,竭力想沖破面前那怪力,怎奈只能原地打轉,“他常年吃妖怪,五臟六腑都苦得很。”

“對對對。”絕圣兩在半空中蹬,“我的心是苦的,一點都不好吃。”

“你撒謊!”尸邪笑聲稚,“我知道,你這種白白的小孩心最好吃了。”

說話間已經抓向絕圣的膛。

絕圣手邊再無法,放聲哭了起來:“王公子,它吃人的時候結界會消失一陣,你趁這機會快跑吧。”

滕玉意也有些絕,救兵遲遲不面,程伯和霍丘都已陷昏迷,即便他們還醒著,面對這樣的大邪魔也是無能為力。

眼看尸邪的指甲已經上了絕圣的膛,忽道:“喂,你的目標一直是我,你把他放下,過來吃我。”

尸邪作一頓,轉臉看向滕玉意。

滕玉意彎腰將小涯劍擱到腳邊:“你瞧,我連劍都放下了,沒有防的東西,你手的時候不必有所顧忌了。”

尸邪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到了那柄碧瑩瑩的小劍上。絕圣的哭聲更在嗓子里,拼命沖著滕玉意搖頭。

“別再拖延時辰了。”滕玉意笑了一下,“藺承佑的本事你也知道,你的結界遲早被他發現,如果你先吃絕圣再來吃我,不等你手藺承佑就趕來了,你是個聰明人,何必因小失大。”

尸邪顯然有些松了,看了看絕圣,又看了看滕玉意,模樣有些踟躕,好像在認真考慮先吃誰。

“我不會抵抗的。”滕玉意催促道,“第一顆心對你來說很重要吧,現在獵就在你面前,沒人干擾你手,再晚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尸邪咯咯笑了起來,邊笑邊扭頭沖絕圣吹了口氣,絕圣踢的雙腳一下子定在了半空,活像也被使了定符,隨后就如木頭樁子一般被尸邪扔到了地上。

尸邪一轉,徑自朝滕玉意走過來。

絕圣眼淚流得更兇了,無奈這回連頭都搖不了。滕玉意睫,只盼著這時有人趕到。

尸邪走了兩步,忽又想起什麼,掉頭走回陣中,彎腰揪起絕圣的領。

“不行不行。”它苦惱道,“道士最喜歡耍花樣了,我吃心的時候不喜被人打擾,還是讓他死了吧,省得又吵我。”

說著挖向絕圣的口,滕玉意斷喝道:“阿寶,你敢他一下,我保證你絕對吃不到我了。”

或許已經被被刺激過一遭,尸邪對這話全無反應,指甲暴漲數寸,找準了絕圣心臟的位置便要下手。

眼看絕圣就要濺三尺,有道影忽然橫撲過去,左手拽過尸邪的胳膊,右手力把絕圣遠遠推了出去。

滕玉意雙眼驀然睜大,竟是奄奄一息的彭玉桂。

尸邪沒料到房中還有人敢暗算自己,惱怒就拍向彭玉桂的腦門,彭玉桂勉力往邊上一滾,到底因傷勢太重,被尸邪擊中了肩膀。

尸邪不住滿腔的怒意,釋出渾力要把房中人都趕盡殺絕,只聽嗖的一聲,門外進來一金笴,迅猛如疾風,正對尸邪的眉心,一箭穿腦而過。

尸邪被這大力撞得往后一飛,穿過房間,撞到窗棱,砰地被長箭釘死在窗上。

滕玉意子得,急忙扭頭看門外。

“師兄!”絕圣熱淚盈眶,一轱轆爬起來。

門外傳來激烈的打斗聲,藺承佑的聲音好不狼狽:“趁它現在不了,你們趕快挪到對面房里,這回沒人能破壞門上的符箓了,待在房里很安全,等我對付完這金鳥,再來找你們。”

“好。”絕圣忙道。

滕玉意二話不說就要拖彭玉桂:“快來幫忙。”

心知彭玉桂多半活不了,剛才那一下連常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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