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薑被風雨聲驚醒，連忙起床拿木盆接雨。

見熊楚楚也醒了，輕聲說：“你守著媛媛吧，我來就行。”

“嗯”，熊楚楚迷糊地應了一聲，又摟著兒睡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院子裡又變了爛泥漿，薑只能在屋子裡做了一套廣播。

既然打定主意要鍛煉，就該風雨無阻。

熊楚楚對他的種種古怪都視而不見了，自顧自地起床，去燒水、做飯，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天上還下著細雨，出不了門了，薑玉卻是悄悄松了口氣，還沒想到怎麽辦呢，如今是天要留，那就再住一天？

心裡這麽想著，卻又惦記著家裡的活計、孩子，又怕公婆、丈夫責怪，愁腸滿肚。

早飯過後，薑玉就自覺地幫著收碗，又和熊楚楚一起做針線活，只是心不在焉，在手指上扎了好幾針。

“沒心思就別了，沾了要賠錢的！”

蘇氏沒好氣地說：“多大點事，哭哭啼啼的！

我昨晚與你說的，你都聽進去了？”

薑玉點點頭，母親說要強勢起來，可是怎麽強勢呢？

打又打不過高逵，罵也罵不過他。

但想到父親到死，這個家都是母親做主的，想來母親也是有道理的……  這頭還在糾結著什麽時候回去呢，下午天放晴了，就聽見有人大力拍門。

薑正在寫小說呢，被拍門聲嚇了一跳，一張紙就這樣廢了……薑心疼地暗罵了一聲，一邊衝出去開門一邊說：“誰這般無禮？”

正在此時，門被一腳踹開了，要不是他閃得快，恐怕得挨一記窩心腳。

薑定神一看，只見姐夫高逵滿臉怒氣地衝了進來。

“高大老爺好大的威風！

這是打上門來了！”

薑氣極反笑，冷哼道。

狗屁姐夫，打死了帳！

誰知高逵本不把他放在眼裡，正眼都不瞧他，隻對走出房門的薑玉說：“三娃昨晚一直哭了一夜，娘照看得老寒都發作了！

你怎麽做娘，怎麽做人媳婦的！”

這是惡人先告狀了。

薑玉被高逵的目著，什麽“剛”、“手段”都不記得了，慣地打了個哆嗦。

蘇氏知道兒懦弱，拍了拍兒的手，走上前，突然大聲乾嚎起來：“爹呀！

你這怎麽相的婿！

這哪是結親，這是結仇啊！

他這是要把我們都打殺了，好去養外頭的呢！”

這一聲乾嚎石破天驚，把眾人都震住了。

薑玉是見慣的，第一個反應過來，過去抱著母親痛哭，一邊喊著：“爹啊！

你婿要打殺我！

兒沒有活路了！”

左鄰右舍都被薑家的吵鬧聲吸引了過來，在門外探頭探腦。

薑也回過神來，反正家醜都外揚了，索破罐子破摔！

對著門外眾人拱了拱手，大聲說：“諸位鄉鄰評評理，我這姐夫天天晚上不回家，說是去買豆腐，回家還打我阿姐！

我姐打他打不過，躲回家來，他還追上門來打！

就是在我娘面前，也兇神惡煞的！

大家見過這樣的婿嗎？”

同一個村的鄰居們大多是沾親帶故的，都幫襯著說：“沒見過！”

還有一個拄著拐杖、穿著長衫的老漢說：“簡直是世風日下！

婿也是半子，這樣喊打喊殺地欺負嶽母，就是告到府去，也是大不孝，該打板子！”

蘇氏一聽，立刻跑到高逵跟前，拉扯著他的衫說：“你打啊！

你先打死我好了！

也省得我一把年紀了老來喪！”

這話說得真意切，大家都知道蘇氏拉扯大一對兒不容易，都很是同，有些婦人更是起眼淚來。

高逵連忙躲閃，他哪敢真的打嶽母？

真要打板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也知道，蘇家老舅正是衙門的總甲呢，要落在蘇老舅手裡……  又見群洶湧，恐怕要吃虧，高逵也扯著嗓門說：“薑胡說八道，大家別信他！

我就是見那婦人可憐，過去幫忙推磨！

這還是個讀書人呢？

這樣爛舌頭憑空汙人清白，活該一輩子考不中秀才！”

這話一下子點燃了蘇氏的怒火，猛地揮開薑的手，一邊衝上前打高逵，一邊狠狠地罵：“你說誰考不上？

你再說一遍？

我打不死你這個小畜生！”

高逵被打了幾下，就想推開蘇氏，誰知還沒怎麽用力，蘇氏就一把摔在地上，躺著哭嚎起來。

這一場鬧劇，令圍觀眾人看得津津有味。

正在這時，小小的薑媛雙手拖著一把大菜刀吭哧吭哧地從廚房裡出來。

薑冷不防看到，嚇了一跳，唯恐不小心傷到自己，快步上前。

“爹！

拿著！”

薑媛把菜刀遞給爹。

薑接過刀，回頭一看，卻見高逵惱怒，一下子衝到姐姐面前，就要去扯的頭髮。

“你敢！”

薑把菜刀重重地往廚房外的砧板上一剁，“咚”的一聲，把眾人都震住了，笑聲、哭鬧聲都為之一頓，全都怔怔地看著他。

薑提著菜刀，冷著臉，一步一步地向高逵走去，冷冷地說：“你再敢我姐姐一下，我要你濺三尺！”

眼前明明是一個文弱書生，高逵卻不由得打了個冷。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薑，那眼中的殺氣把他凍得一不敢。

薑把姐姐拉到後，冷聲說：“現在！

馬上！

滾出我家的門！

我姐不會跟你回去了！”

高逵額頭上的冷汗冒出來，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竟被小舅子嚇住了，臉上一陣黑一陣紅，打翻了染料瓶一般。

高逵狠狠地瞪了薑玉一眼，一邊往外走去一邊說：“你有本事一輩子住在娘家，看你這沒出息的兄弟能不能養你一輩子！”

裡放著狠話，腳步卻有些狼狽，在眾人指指點點中奪路而逃。

圍觀的人群漸漸散了，薑終於松了口氣，關好門，回過，卻見一直沒有說話吵鬧的熊楚楚站在房門前靜靜地看著他，雙眼亮晶晶的，臉上帶著醉人的笑意。

此時此刻，薑把方才發生的一切都忘了，眼裡心裡只有這個人。

他第一次，聽到了滿庭花開的聲音，這就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