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樓是衡川府最清雅的酒樓，就在衡江邊上，坐在窗邊，只見窗外江面開闊，行船往來，一派繁華。

因是府試前夕，各縣學子齊聚府城，一些富家子弟就在臨江樓舉辦文會，此時靠窗邊的雅座都滿座了，風流倜儻的書生們或作詩或議文，端得熱鬧。

“臨江樓別的倒罷了，隻這茶，是正宗的武夷尖，值得一嘗。”

王玢端著茶杯，給薑介紹著。

薑有些拘謹地端坐著，聞言也捧著茶杯，只見湯青綠，芳香怡人，讚道：“果然是好茶！”

王玢輕抿了一口茶，笑道：“我看你那書中寫的靈茶，描寫就令人向往，就知薑公子也是懂茶茶之人。”

薑憨厚地笑了笑，老實說：“我也沒喝過什麽好茶，也不知道好在哪裡。

但是想來，貴的就是好的。”

這臨江樓裡吃一頓飯就要幾十兩銀子，茶能不好嗎？

王玢一聽，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了起來，說道：“薑公子真是妙人！”

薑繼續憨笑著，連連說：“王公子過獎！

過獎！”

“你比我年紀大些，不必這樣客氣，我的道號是悟癡，你我名字或者道號皆可。”

王玢很是隨和地說，和第一次見到有些傲氣的爺判若兩人。

薑紅著臉，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地說：“這怎麽好呢？

王公子你是我的貴人！

唉……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就托大你一聲悟癡了。

悟癡道長，我真不知道怎麽激你才好！”

端起茶杯，接著說：“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往後若有什麽事，是我能辦的，您隻管吩咐。”

做人不要怕被人利用，最怕的是連利用價值都沒有。

不管王玢因為什麽原因折節與他相，對他這樣毫無依仗的窮書生來說都是好事。

果然，王玢神更加隨和了，笑道：“薑兄是個實誠人。”

說著，喝了薑的敬茶，接著說：“說起來，我還沒恭喜薑兄縣試得中呢！”

“都是僥幸。

都考了好幾次了……”薑赧然，隨即像想起什麽一般說道：“而且，我們水縣此次縣試的榜首正是王家的公子呢。”

“哦？”

王玢挑了挑眉。

一旁的小廝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王玢才點了點頭，笑了笑：“原來是他。”

莫名地，薑的心有些竊喜，看起來那位差點搶了他未婚妻的王珉公子在王家也算不得什麽人啊！

兩人品了一回茶，吃了幾道菜，王玢又和薑討論起道法來。

“這麽說來，服用丹藥有丹毒是真的了？

只是道家素以烹煉金石為外丹，點化自質，使之化為氣。

莫非都是不可取的嗎？”

王玢疑地問。

薑打點起神，謹慎地回答：“世間萬，有即有，有黑即有白。

沒有絕對的好事，也沒有絕對的壞事，任何事，都有兩面，只在於度。

煉丹亦是如此，道家有很多丹方，都有治病救人的功效，但我以為，靠服丹藥求長生是不可取的。”

“是麽。”

王玢語氣淡淡，聽不出喜怒。

薑覺他似乎有些不高興，是了……煉丹可是道士的看家本事，自己不能拆臺，連忙補救地說：“當然，丹藥也不是完全無用。

比如說有些富貴家的老人常服的‘人參養榮丸’，其實也是丹藥的一種，可安神養生、延年益壽。”

說白了就是古代版的保健品，吃不死人，至於療效，個人差異太大，不好保證啊！

看王玢帶了點笑意，薑又接著說：“不過我還是認為，因是決定事發展的本原因，外因是事變化發展的條件。

修煉之事，當以為主，以外為輔，外結合，相輔相……”  哲學的世界總是相同的，薑看王玢的神越來越認真，索就系統地講了一遍馬克思辯證唯主義。

比如說，人不可能兩次踏同一條河流……  王玢沉默良久，才歎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先前是小弟孟浪了！”

說著，竟然認真地給薑行了一禮。

王玢之前，說是禮遇薑，其實是帶了高高在上的“禮賢下士”的態度，此刻，卻真心願意與他平等相了。

薑連忙回禮，臉上仍然是誠懇謙虛的神，心高呼謝高中政治老師，謝黨……  兩人越談越投機，稱兄道弟的很是親熱。

到了夕西下，王玢才依依不舍地與薑告別。

薑待要去結帳，才知道王玢的小廝早就結了，不好意思地說：“本該我謝悟癡的，怎麽好反讓你請我。”

王玢笑了笑：“這是我家的產業，若還要薑兄出錢，就是看不起小弟了。”

薑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說道：“原來是王家的產業，怪道這樣清雅！”

嗚嗚……我就討厭你們這樣的封建剝削階級！

到都是你家的產業！

什麽時候到我也做大地主呢？

王玢笑著，又約薑改日再一起論道。

兩人正說著話，就聽一旁傳來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姐夫？

！”

薑回頭一看，只見熊森和王珉一起從樓上走了下來，看到自己，熊森睜大眼睛，喊道：“真的是你？

你怎麽在這裡？”

這裡的東西那麽貴，你吃得起啊？

好啊！

我姐在家吃糠咽菜，你在外面花天酒地！

熊森正要質問，王珉已經一把拉住他，對王玢略帶恭敬地笑了笑，說道：“原來是三公子在這裡。

我早上去拜訪老太爺，卻沒有見著您。”

王玢隨意地笑了笑，又恢復了那副清高貴公子的派頭，說道：“早上我在王府，陪世子殿下見薑兄。”

此言一出，王珉笑容僵了僵，愕然地看著薑。

熊森更是驚得張大了，連質問都忘了。

誰來一掌打醒他？

他莫不是在做夢？

怎麽聽到有人說，王府世子接見了他那個自命清高、窮酸無用的姐夫？

薑淡定地一笑，對王玢說：“這是在下妻舅，年紀小，一驚一乍的，讓你見笑了。”

“無妨。”

王玢與薑拱了拱手，帶著眾小廝離去。

薑才與王珉見了一禮，笑道：“不知王公子在此。

我家阿森給你添麻煩了吧？”

說著，不待熊森反駁，一把拉過他，對王珉說：“時間不早了，我們也該告辭了。

阿森，還不快與王公子道別？”

熊森覺得姐夫的眼神有些危險，下意識地抖了抖。

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跟著姐夫走了。

真是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