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非晚回道。

「圍城打援？」沐熙一怔。

圍城打援在這個時代還是一個陌生辭彙。沐熙雖從字麵上猜到了其意，隻還是驚疑問了聲。

「圍城打援，是說，進攻的一方以部分兵力包圍守城之敵，使敵人向其他方請求支援，然後以主力部隊殲滅敵人的援軍。」

時非晚詳細解釋道：「呼延炅的目的，不是要金州城池，他隻是想先殲滅一部分大楚的銳有生力量。

二十萬軍攻金州北城門乃為障眼法，為的，是想讓金州恐慌，迫不及待往西邊求援。

如今大楚已丟了三城。金州之戰當今聖上必然重視。二十萬軍進攻金州北城門，金州城不過區區十萬守軍。

在二十萬這個大數字麵前，金州必然會想要往外求援。

而且，這個數字，這個節骨眼上，外邊離金州最近的，能被借來支援的兵馬，必然也會全部出支援金州。

而北戎攻的又是金州北城門。金州的援軍，第一時間隻能來自於最近的西邊：西陵，靖州二城。那麼，援軍集合往東行軍支援金州時，必然要經過這一地方——瑜嶺。」

時非晚手指了指瑜嶺的位置，又道：「你看此地，通過潞州往北穿過這幾座山，竟是也可以到達。也就是說，北戎人可以來到這。而且，可以先一步到這。這裡兩側都有不高的山崖，崖上是林，適合藏人。而崖下，則是山道，是大楚援軍必經之路。

北戎蠻子若是在這山道兩邊的高崖上埋伏，先可佔據地勢優勢，利用重或飛箭或人工坡，對崖下來一波埋伏襲擊。山道兩側可以同時進行，此時，可以幾乎不費多兵卒便最損敵三。

而且，此崖還有通往下邊山道的路。前後都有。第一波埋伏過後，北戎軍從崖上撤下，此時若分前後兩波衝出。直接前後夾擊大楚援軍，形兩麵夾攻的有利陣勢。打起來，亦是北戎佔優。

再加上此時大楚援軍已因為前邊的遭襲而暫時陷了混中，非傷兵死兵的人數也因為前邊的襲擊而大大減，北戎人這時還於以多打的趨勢下。前後夾擊，以多打，趁士氣旺盛時攻士氣不旺者，北戎必勝，大楚援兵，便是落個全軍覆沒，怕也不為怪。」

「……」沐熙聽到這，瞪大了眼。

時非晚之意他聽明白了。就是說：呼延炅假裝有二十萬兵馬，是為了讓金州慌，請求西邊支援。因為在二十萬這個大數字麵前，西邊必然會派出大量援軍。

然後，北戎隻會派出數兵馬造圍城攻金州的假象，剩餘的大量主力軍在瑜嶺埋伏援軍纔是真，而且過後攻城的軍隊也可以撤離金州往後走去堵大楚援軍。

「你確定嗎？如今蠻子已攻了三城，此時若將金州攻下，金州南邊有泠江，北戎得金州後，以後便可以直接過泠江南下我大楚，此對大楚可是致命威脅。

如今他們佔據優勢，北有十萬兵馬，東還有十來萬可以調出來的兵馬西進，此時攻金州的勝算實不算小。

就算我大楚還能有援軍，但北戎過潞州既能至瑜嶺，便大可隻派人斷了瑜嶺這條路，堵住援軍前進或減緩援軍支援的速度。在這之前攻下金州，勝率實在不小。

這麼好的機會，呼延炅怎會暫時放棄先攻主城，反將重點放在殲滅援軍上？就算打援軍他們有優勢，但北戎也不是不會有損傷。將重心放在殲滅援軍上，這金州城，一時半會兒便也攻不下來了。」

沐熙雖覺時非晚說得很可怕，隻他還是覺有不大對勁的地方。自古打戰，目的可都是為了攻下城池。

「不。」時非晚搖搖頭：「若野心大，從長久看，攻下一城一池不是大勝，讓敵人再無還擊之力纔是最大的勝利。」

沐熙看著，用眼神示意繼續說下去。

「一城一池，攻下了，大楚又不是不能再打回去了。如今北戎佔了潞州，濟州，州，我們不是一直想打回來嗎？我們不是也一直懷抱著希，有朝一日我們能打回來嗎？

要想立於不敗之地，要想安全的獨佔城池讓敵人再無還擊之力，那麼，消滅敵國的有生力量纔是重點。敵人軍隊若弱了，減了，尤其是大楚西陵軍還是我北方最銳的一支隊伍，那麼往長遠看，攻城實在不急於這一時，來日方長呢。但敵國有生力量若是大減，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康復的。

如今北戎若能得這麼一個契機，有機會去佔得那麼好的地理優勢，暫時舍攻城而擇伐兵，有何不可？」

時非晚說著，腦子裡記起了現代時所聞的爺爺的某句話：

「打仗不在一城一地得失，而在於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有人失地，地終可得。有地失人，必將人地皆失。」

沐熙聽到這，想了想，也忽覺有理了。再深想，又覺更有理了幾分。再繼續想……他上便蹭出了一層汗來。暗道：若這石姑娘真的猜中了，那麼大楚援軍，過後豈不得有大災。

「不行，咱得上報。不能上了蠻子的當。」沐熙接著忙說道。

不管此猜是否一定正確，但如今既想到了有這個可能，那麼便不能不防。

更何況，沐熙現在深想過後也偏向於時非晚之推了。道：「若真如此，北戎障眼法達到目的引來援兵後，東邊州也不用瞞了，便還可同時發兵往西進攻金州東城門了。那麼金州這時還是自顧不暇，想出兵支援援軍也會無能為力。」

說著他臉便嚴肅了起來，道：「阿石，咱得趕回去。」

過後一想卻又道：「不行，已經過去三天。金州求援的訊息必然已經往西邊傳了去。

我們折回營中後，將此訊息上報，上麵也不大會相信我們這等小兵的推測的。沒準他們反會覺得我們是北戎細作。

因為，我們此言一上報，便算是要求他們去派兵阻止援軍支援。他們反會覺得，我們是想讓金州得不到援軍支援，從而丟失給北戎。

就算他們不懷疑我們是細作，也絕不會容易信我們。若是推測錯了，阻援軍支援，北戎人是要攻金州的話，便有丟失金州之險，誰會為了我們兩個小兵沒什麼證據的推測，冒這麼大的風險！」

時非晚聞言，回道：「你說得對。事關城池存亡，他們怎會輕易信服。不過，就算我們功說服了，而且推斷也是對的，及時阻了援軍前往瑜嶺，頂多也是預防了援軍的一場災，但仍舊解不了金州之危。

呼延炅沒堵到援軍，還可以撤回東北兩麵直攻金州城。金州城，此時便有失城之險。」

「阻援軍支援，金州有險，不阻，援軍有險。呼延炅果然詐。」沐熙道：「如此說來，除非先反擊，反治住北戎軍，方可兩全。」

「反治住？」時非晚眉眼一挑。

「對。若治不住，自然隻能等著他們來攻城。金州是存是亡，全取決於攻城之戰。不過這樣也不是不行，我金州池深，可沒州那般好打。」

沐熙雖提了「反治住」，隻他也想不到什麼主讓北戎軍損的法子。總不能尋機會在人家埋伏時，反埋伏吧，他倒是想，可是這怎麼可能做到。

時非晚想了想，卻是往四麵看了下，忽問：「瑜嶺的植被，可是跟這座山差不多？」

「植被？」沐熙愣。

「就是山上的樹啊草啊木啊之類。」

沐熙未想問到此，隻還是答道：「對。都於同一片地域，乃是接近的。」

時非晚將地圖往上一收，收好後再抬頭時，道：「我倒是有一法！」

說罷，湊近沐熙，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

沐熙本來還沒覺得這句是認真的。隻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得在自己耳邊說了一堆話。等他消化過來時，眼睛一大便直盯向了。

「沐兄覺得此法可行？」時非晚問。

沐熙膛起伏了幾下，過後一聲「草」丟了出來，道：「你還是不是子，出的什麼奇葩損招。」

話雖這麼說，眼底卻是湧過了一抹幾乎不大敢置信的驚艷，過後又答道：「可行！」

「但我們想沒用，得守將配合。」時非晚說。

「你出的乃預防之招，而不是去阻止援軍支援。如此，他們便是不全信，但隻要能信我們一，便也不是沒可能接這預防加反擊措施。況且，此也不損什麼兵馬。」沐熙眼底添上了一抹亮，「我們這就回去，上報。」

「等等。」時非晚阻之，道：「你回去後，把這跟那個衛爽說。說服他，讓他上報。」

「……」沐熙驚訝的看著時非晚。

時非晚回：「讓他上報，上麵的人信此言的可能更大。」

「……」沐熙登時愣了愣，「你……懂？」

沐熙以往沒從軍打過戰，對戰事還隻是學習階段。

但他以往混在京都，對政事卻極懂。京中形勢他知，皇上苦衷他也知。皇上派常太醫做隨軍軍醫的目的，他大抵也猜到了——

便是相看以及提拔新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