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

我沒有再問，唐建業也沒有再答。

雖說方封鎖了整個訊息，但是作為老鼠會的老大，在蓉城也是一號人，應該可以通過一些渠道知曉的吧。

屋子裡麵仍舊安靜，裊裊茶香漸漸滲每一塊空間。聽著這樁928案，我的心中滿是苦，甚至產生了一恐懼，不敢去問我爸到底殺死了誰，也不敢問我爸到底殺了多的人。

在我印象裡，我爸一直都是個很溫和的人（甚至我都不知道他還會打架），哪怕查出我不是他親兒子後，也隻不過是在醫院門口了兩包煙，然後就不聲不響地南下打工去了，也就是傳統文化中所謂的老實人。

這樣的老實人，為什麼會做出這麼離譜的事？

在我爸的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才讓我爸慾大發、大變？

是因為我媽麼？

我又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直到這時，我才品出了一的滋味，香、醇。

原來這苦丁茶，隻有配上苦的心，纔是最完的搭配。

我長長地呼了口氣，才鼓起勇氣問道：「然後呢，我爸到底殺死了誰，以及，他是為什麼殺的？」

「這是當初『928案』中死掉的人，我花了很大力氣才搞出來的完整名單，每一個在蓉城都是有頭有臉的人。」

唐建業一邊說，一邊從懷中出一張A4紙來，遞給了我。

A4紙被疊方塊，褶皺已經很深，看得出來已經儲存很久。我小心翼翼地開啟，看著名單上的人，唐建業標註的很詳細，不僅有人名，還有年齡、別，以及份。

有白的，有黑的，還有從商的，甚至有幾個本來就在坐牢的犯人。

林林總總，有三四十個。

確如唐建業所說，每一個都是有頭有臉的人，職位不低、份超凡，都是各個領域裡的風頭人，哪怕就是正在坐牢的那幾個，也曾經是呼風喚雨的大人，哪怕是在牢裡也能過得很不錯的那種。

這麼多大人啊，一夜之間竟然全死掉了，難怪方會封鎖訊息，難怪我爸會為蓉城警方欽定排名第一的通緝犯。

當然，羅子殤肯定也幫忙了，否則不會排在第二個，那個傢夥確實對我爸很忠心啊。

「我爸為什麼要殺了他們？」我疑地問。

僅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殺麼？

「案剛發生時，我也好奇的。」唐建業繼續說道：「我花了一點時間去調查這些人的背景，你猜怎麼著？」

沒想到唐建業還賣了個關子。

我的耳朵豎了起來。

唐建業繼續說道：「通緝榜上，你爸的介紹是十惡不赦、人人誅之，羅子殤的評價是惡貫滿盈、喪心病狂。但是你知道嗎，我一直覺得這十六個字的評價，放在被你爸殺死的那三四十個人上纔算合理。」

「他們每一個都不是東西，每一個都罪孽深重、天理不容！」

「比如這個。」唐建業指著A4紙上某個名字，「他利用職權貪贓枉法，撈了說有幾千萬，還包養了兩個未年的學生，其中一個肚子都被搞大了，你說他該不該死？」

「還有這個。」唐建業又指向另外一個名字，「他靠拆遷起家，籠絡了至上百名兄弟，為名噪一時的江湖大哥。可是被他強拆的那個老百姓就倒了黴，拿不到補償不說，還無家可歸，隻能上街討飯。什麼做朱門酒臭、路有凍死骨，真是演繹得淋漓盡致，也是非死不可的人。」

「哦，還有他。」唐建業繼續說道：「這傢夥曾經號稱毒王，半個蓉城的白貨都是他提供的，警方已經打擊他好多次了，卻始終抓不到他的把柄，多年逍遙法外，也死在了928案之中……」

「嗯，這個傢夥，好幾家洗浴中心、歌城、會所都是他開的，本來這也沒有什麼，偏偏囚了好多學生妹，強迫們出來接客……活該死掉！」

「嘿，這個傢夥更搞笑了，本來已經判了死罪，偏偏家裡財大勢大，又給買了個無期徒刑，在牢裡當起了土皇帝，比在外麵還逍遙吶……沒人知道你爸是怎麼潛進去的，但他就是死了，死得很慘。」

唐建業一個又一個地指著，每一個人都是罄竹難書、罪行累累，說我爸和羅子殤的十六字評價放到他們上，確實恰如其分。

真是目驚心。

看似鮮繁華的蓉城啊，原來也是這般藏汙納垢——這麼說好像是句廢話，哪個地方沒有些壞人呢？

仔細想想，更加可怕的是，這些人分佈在蓉城各個角落，而且不人邊都是有保鏢的，一般人甚至都近不了他們的。

我爸和羅子殤是怎麼做到一天之將他們殺的呢？

我也做過襲的事，單是準備工作，應該就好久了吧？

不過，得知我爸殺的都是壞人、惡人，我的心裡總算稍微好了點。

就算我爸是為了發泄殺，起碼沒有濫殺無辜，反而還替天行道了，放在古代妥妥的算英雄啊。

不過，這是現代。

就算我爸殺的都是壞人、惡人，也終究是殺了人，違反了當世的法律，被定為蓉城通緝榜上第一名的罪犯是應該的，在這點上沒有任何可說。

但我心裡終究不是那麼難過了，反而還有點自豪。

就算我爸被抓住了、上了刑場，我也為他驕傲。

再喝這苦丁茶，一點都不覺得香了。

「後來呢？」我繼續問。

「後來啊……」唐建業苦著臉說：「我得知你爸殺得都是壞人以後，差點沒把我嚇個半死，因為我也不是好東西啊，我每天在火車站指使手下去東西，不就搶，特別害怕你爸會來殺我，經常覺得脖子涼颼颼的，晚上睡覺都不踏實，得鎖好幾遍門……」

我笑起來，說你犯得都是小惡，估計不了我爸的眼。

唐建業也說：「是啊，我犯的這點罪，你爸估計都看不上，要不早把我給殺了……我也是好久以後才明白這一點的，總算是能踏實睡個好覺啦！也得托你爸的福，因為你爸始終沒有抓到，作為曾經收留過你爸的老鼠會，也是從來沒人敢惹，讓我瀟灑地活了十幾年！」

「嗯，那你知道我爸後來到底去哪了麼？」

「沒人知道。」唐建業搖著頭說：「警察都找不到，別人上哪找呢？」

我的心裡頓時往下一沉，難道線索又斷了嗎？

卻聽唐建業繼續說道：「雖然沒人知道你爸去了哪裡，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你爸應該還在蓉城。因為警方這十多年來從未放棄過對你爸的抓捕，每一個出口都牢牢鎖死，一隻蒼蠅都不會放出去……而且，被你爸殺死的那些人，也都是有頭有臉有背景的人，他們死了，他們的家屬和朋友還在，所以地下世界也有一份懸賞出來，誰要能把你爸給抓出來，獎勵暗花五千萬……」

警方的懸賞是五百萬，地下的懸賞是五千萬。

五千五百萬抓一個人，所有出口都被鎖死，簡直就是天羅地網，我爸確實很難逃得出去啊……

那就是說，我爸還在蓉城嘍？

那他藏在哪呢？

「說實在的，這麼嚴的追捕，你爸卻遲遲沒有落網，這實在是太蹊蹺了，所以大家都在猜測，肯定是某個大人收留了你爸，而且這個大人還得在蓉城手眼通天，黑白兩道都吃得開，才能護得你爸周全，這麼多年平安無事……這樣一來，答案就呼之慾出了嘛。」

「誰？！」我的一顆心再度提了起來。

「金不換。」唐建業認認真真地說：「蓉城地下世界第一大勢力，『金玉滿堂』的大當家金不換，隻有他有能力護得你爸周全。外麵的懸賞雖然很多，但也沒人敢到『金玉滿堂』去搜人啊，所以你爸隻能，也隻有藏在那裡纔是最安全的。」

我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出來，說真的嗎，這個訊息確定嗎？

唐建業笑著說道：「這哪能確定呢，金不換又不會承認這事，畢竟你爸的仇人那麼多，就算他手握蓉城第一大勢力，也不會去故意四麵樹敵的嘛。不過他也從來沒否認過，每次有人問他這事，他都不聲地敷衍過去；而且你爸做出那樁案之後，有不年輕人將你爸當做榜樣和英雄的，金不換還利用這點吸納了不人到他那裡賣命，這不是變相承認你爸在他那嗎？所以，十有**就在他那！」

我也激地點起頭來，說道：「好，我去找金不換。」

「別急，別急……」唐建業擺著手，「我話還沒說完呢。我告訴你，雖然你爸在金玉滿堂是很安全，也有不人把你爸當做偶像，可還是有很多人心積慮地想抓你爸，畢竟五千五百萬的懸賞呢，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個世界多的是人願意為錢賣命！」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確實如此。

我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會注意安全的。

說完，我便站起來，準備離開這了。

卻聽唐建業喃喃地說：「五千五百萬啊，誰會不心呢？你說我一個老鼠會的老大，每天隻能幹點坑蒙拐騙的事，一年到頭也賺不了多錢，還養著一大幫的兄弟……唉，我要是有這五千五百萬，一輩子都不用愁啦！」

我驚訝地回過頭去，驚訝地看著唐建業。

「你說是吧？」

唐建業抬起頭來，沉沉地盯著我。

屋子裡的氣氛也變得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