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衍先前與東槿子約定再會之，是在東華洲西南方向，一座名為爛蟾山的地界。

此地在梁國邊陲，再往西去便是蠻荒之地，這裏人跡罕至，終年霧鎖幽穀，深山大澤，遍地蛇蟒毒蟲，怪異，便是修道之士也有來此。

張衍駕風轉了幾圈之後，也不願往裏深，似這等窮山惡水，指不定也是避世妖魔深居其中，他便在此山南麓向一麵落下，尋了一僻靜幽穀，隨手辟了一可容數人的府出來，再把袖一抖，就將那株人芝拋落在地。

他又自袖囊中取了一對綠飛葉出來，此乃是東槿子送與他的傳信飛符，屈指一彈，一枚飛葉便化一道青飛去，把另一枚青葉往那人芝之上一放，便轉步出外，又一揮袖，拋出幾枚符籙往那門上一。

草草布置之後，他淡淡一笑，不肯再多做停留，便拔飛空而去。

當日在青寸山，他乃是以李元霸的份與東槿子相見，眼下不想給對方識破了份去，自是不願相見，索把這芝祖軀殼留在此地，等著東槿子自己來取。

且此人還是魔宗修士，先前之所以肯放低段來與他來談條件，那是因為那分修為與他一般，奈何不了他，是以不得不做出退讓。而眼下在外界，那便毫無顧忌了，翻臉手那是一點也不稀罕，張衍不得不有所防備。

便是此人對他無有敵意，他也不願意與其有什麽牽扯，需知修為不對等，什麽話也是白說。

他走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就有一道朦朧青橫空而過，一路過來，鬆濤湧，碧葉紛飛，一名青玉麵朱，煙鬟霧鬢的子空而來，往那門前一落，目一掃，卻是不見半個人影，不由冷笑一聲，道：“這小輩倒是跑得快。”

把水袖一擺，輕易去了幾道符籙，便了中，抬眼一瞧，見那芝祖軀殼俏立眼前，不麵上歡喜，自語道：“這小輩還算信守諾言。”

又冷聲道：“赫木龍，清瑤，你們二人竟敢算計到本座頭上，你們等著，待本座去災劫，功行完滿之後，定要殺上紫竹山，爾等不得安寧！”

張衍離了爛蟾山之後，也不縱雲飛遁，而落在梁國一州縣之中，在渡頭上買了一艘舟船，一路順江漂流而下。

他此行刻意放緩行程，白日遍覽南國山水風，黑夜運功煉法，倒也逍遙自在。

兩月之後，船隻到了康郡臨州城下，他放眼眺，鞠容山已是赫然在，輕輕一笑，踏水而去，不多時，應到那諸元應星陣旗所在之地，便煙霧一騰，分波開浪，往那水下府潛去。

張盤正坐在府參悟道法，忽而覺到陣勢變幻，似是有人正毫無滯的穿府之中，不驚反喜，三步並作兩步迎了出來，一抬頭，見張衍腳踩飛煙立在空中，頓時心激，上前拜倒，口中道：“果真老爺回轉了！”

張衍微微帶笑，道：“起來吧。”又目一掃，道：“我那徒兒何在？”

張盤老實回答道：“正在江河之中運功修行。”

這時那陳夫人也聽到了此靜，從府深步出，見了張衍，也是麵驚喜之，萬福一禮，喜道：“原來是張道長回來了，坤兒也是，不好好修煉，整日嬉水遊玩，奴家這便喚他過來。”

張衍笑了笑，道：“陳夫人莫急，行功之時不可打攪，待他功行完畢，再出來見相見不遲。”

陳夫人此語也是暗含試探，因見田坤每日在水中修行，心中總覺奇怪，倒不是懷疑功法有誤，而是怕這孩兒自個索，練岔了路子。

這師徒相授，自有一套規矩忌諱在，雖為人母，倒也不好出言問詢，可心中終歸有些不托底，此刻聽張衍親口一說，果真是正經的修煉路子，便也自安心下來。

張衍與攀談了一會兒，不多時，隻見府之外水波漾，田坤赤著上走了出來。

他如今已是八歲大的孩，卻如十三四歲的年一般高壯，肩膀之上，卻坐著一個掌大的小，與他狀極親熱。

他門之後，猛然見了張衍，不由一怔，隨即忙上來跪倒地上，口中惶恐道：“不知恩師駕到，請徒兒一拜。”

張衍頜首道：“坤兒起來吧，”又看了那小一眼，笑道：“為師給你找的這小伴如何？”

田坤看了看那芝，答道：“小二甚好。”

“小二？”張衍不免失笑，這名字倒是起得直白，點頭道：“你喜歡就好。”

他當日留下了許多丹藥中，就有一個瓶子中裝著這芝，他也是看在這徒兒自小沒有玩伴，怕他變得孤僻，這才將這芝留了下來，且這芝本乃是一株一氣芝，一靈氣純無儔，對田坤修行大有裨益。

當初還擔心這芝玩心重，不肯久留此，如今看來，這二人倒是頗為合拍。

張衍轉首對陳夫人言道：“陳夫人，今日我便要帶走你這孩兒，回轉山門去了。”

陳夫人眼中先是閃過一歡喜，隨即心頭又是湧起一陣強烈的不舍，把下一咬，強笑道：“道長洪恩，這孩兒拜在您的門下那是他的福氣，若有什麽不聽話的地方，道長隻管任罵就是。”

就在這時，田坤卻突然出聲道：“恩師，我不願走了。”

張衍還未出言，陳夫人臉一變，霍然站起，指著田坤的鼻子，聲道：“孽子，你說什麽，你可敢再說一句？你可知這是多麽難得的仙緣，你，你這要氣死為娘麽？”

田坤麵對自家母親喝罵，“撲通”往地上一跪，他漲紅了臉，卻沒有反駁半句。

張衍神不變，道：“那我來問你，你為何不願？”

田坤抬起頭，大聲道：“我也問過小二，小徒隨恩師前去修道，必是一走數十上百年，徒兒走了，阿母又有誰來照顧？”

陳夫人聽了此言，怔怔看著自己孩兒，突然眼圈一紅，上前把田坤一般攬在懷裏，嗚咽道：“好孩兒，你能想著阿母，阿母也知足了，你聽話，去隨仙長修道，日後長生不老，不再紅塵羈絆，碌碌之苦，便是對阿母最大的孝順了。”

田坤卻是一語不發，神頗為倔強，那芝小臉上一片迷惘，瞪大著烏溜溜的眼睛來回看著。

張衍目中出一讚賞之，點頭道：“坤兒說得不錯啊，你阿母忍十月懷胎之苦，又含辛茹苦將你拉扯大，母恩大於天，不可不報，我輩雖是修道，但也不是斷絕，罔顧人倫，自不會讓你們母子分離之苦。”

頓了頓，他又對陳夫人說道：“陳夫人，你這孩兒我門中，你自可也可隨我回轉山門，不知你可願意？”

“奴家也可去仙門？”陳夫人有些不能置信，與自家孩兒分離，雖知是去訪仙求道，但母子終歸連心，總是有些不舍，若有這等兩全其的法子，自是千肯萬肯。

張衍笑道：“我溟滄派中有九座大城，百萬人口，其中有許多便是派中弟子的親族好友，田坤乃是我張衍的徒兒，夫人自可隨他前來。”

東華洲塵俗之人雖有數萬萬眾，但有資質修道者卻是千中無一，而溟滄派門中九城，居於其中之人日夜靈氣滋潤，資質卻是遠遠好於凡俗之輩，師徒一脈所擇弟子，多是從九城之中挑選。

“陳夫人且先在此住上幾日，貧道仍將張盤留此，也好有個照應，待回轉門中，將坤兒安頓之後，自會遣人前來接你。

陳夫人也是心中激，忙萬福一禮，道：“奴家謝過道長了。”

又拉過田坤，嗬斥道：“坤兒，你師傅待我一家恩深厚，你日後若有欺師滅祖之舉，你便不是我的孩兒！”

田坤見母親如此疾言厲，忙又往地上一跪，諾諾應聲。

張衍嗬嗬一笑，道：“徒兒，今日就隨為師去吧。”他袍袖一揮，他與田坤二人被一陣清風裹起，便自飄出府。

田坤隻覺眼前一花，再看去時，發現自己落在一悠悠白雲之上，但見下方大地蒼茫，闊野無垠，水如白練，無數山巒起伏，他非但不怕，反而好奇地左右看，手抓起一團煙霧，卻又從指間溜走，明明是無形之，可偏偏卻落不下去。

張衍微微一笑，道：“徒兒坐穩了。”把法訣一催，往縱雲往北飛去。

他此行並非直接回轉山門，而是不疾不徐往一名為孤山的地界飛去。

此便是石公居之地，當日他曾承諾將其侄孫接玄門之中，當是不會食言。

五日之後，他目向下一掃，見此山形與那石公所言相符，便把雲頭按下，為避免驚世駭俗，兩人落在了一片林之中。

他牽著田坤從林中走出，見不遠有一村莊，眼前是一片農田，阡陌縱橫，有陣陣泥土味道飄來，田埂之上幾個孩正在嬉戲玩耍，追逐雀鳥。

此地鄉野田家甚有外人到來，見張衍二人走來，都是好奇地上前圍觀，那一眾孩更是揮舞著樹枝，一路追在他後歡鬧蹦跳著。

張衍也不以為意，孩心單純，天真爛漫，等長大人後便要為生計奔波，就不會這般無憂無慮了。

走了不遠，卻遠遠看見有不人從莊中迎了出來，帶頭一個似是鄉紳模樣的老者，拄著拐杖巍巍上前一揖，神激道：“可是麻宮的道長？我等期盼日久，今日可算把仙長盼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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