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虛一時之間差點沒能認出他。
世人都知,陸景行此人雖然因與丹長公主同流合污而被天下唾罵,但實在生得一副好皮囊。說俗一點,是“風流俊俏”,說雅一點,就是“鸞篦奪得不還人,醉睡氍毹滿堂月”。總之就是南玉骨扇那麼一展,千般風姿、萬般意,都堆在他的眼角。
可眼前這個陸景行,別說什麼風姿了,基本的人樣都沒了。
“回答我!”見他不吭聲,陸景行急了,眉頭都皺了起來。
乘虛回神,連忙拱手道:“白四小姐現在與我家君上一起在白府。”
……與江玄瑾,在一?陸景行瞳孔一,都白了,盯著他看了兩眼,踉蹌兩步出門就要走。
“陸掌柜!”乘虛連忙喊了他一聲,“我家主子病重,陸掌柜若是能讓出一顆靈藥……”
手掌一翻,陸景行將個小小的紅木盒子放在他眼前:“帶我去見,這個給你家主子也無妨。”
乘虛大喜,謝過之后道:“請隨我來。”
白府廂房。
李懷玉坐在床邊盯著江玄瑾發呆,后兩個護衛盯著發呆。
唉,份貴重的人戒心就是重,好不容易把乘虛支開,結果還留兩個護衛在房里,別說拿刀去抹江玄瑾的脖子了,就是靠近他一點,背后兩個人的長劍也會出鞘。
真沒意思。
床上的人咳嗽了兩聲,睜開了眼。
“嗯?醒了?”懷玉連忙換上一副笑臉,上前去將他扶起來,還地往他腰后墊了個枕頭。
江玄瑾又發高熱了,臉上泛著紅,一雙墨染的眸子里也霧蒙蒙的。看看,又看看四周,沙啞著嗓子問:“乘虛呢?”
懷玉老實回答:“去給你求靈藥去了。”
靈藥?江玄瑾皺眉,像是沒明白這是什麼意思,想了一會兒又閉眼:“你怎麼還在這里?”
“我?”懷玉嬉笑,“你又發高熱了,我不在這里該在哪里?”
微微有些惱,江玄瑾道:“別人照顧我也是一樣,你該避嫌。”
避嫌避嫌又是避嫌,李懷玉搖著腦袋直嘆氣:“你就當我這侄兒媳婦提前給小叔盡孝好了。”
江玄瑾臉一黑,目沉地看一眼。
“哎,你這個人脾氣就是古怪,我說不正經的,你不高興。我說正經的,你怎麼還是不高興?”懷玉攤手,“到底要我如何是好?”
“離我遠點。”江玄瑾道。
李懷玉委屈了:“你就這麼討厭我啊?”
他冷哼一聲,沒答話。
懷玉嘆了口氣,正打算裝裝委屈說兩句話,門卻“嘭”地一聲被人推開了。
一驚,回頭看過去,還不待看清是什麼人,就覺迎面撲來一陣風,一抹寶銀的銀子“刷”地就卷到面前,不由分說地就將腰一攬,帶著退出去好幾步。
“啊!”李懷玉嚇得一個激靈,下意識地一個手肘就猛擊來者腰腹。
哪知,來人對的路數清楚得很,在出手之前,一只手就已經擋住了要攻擊的位置。手肘擊上去,倒是直接被他抓在了手里。
這悉的覺……
李懷玉心神微,抬頭一看。
陸景行一雙眼里泛著耀眼的,直直地看進的眼里,目一對上,他臉上神一松,竟然低低地笑了出來。
“你這禍害,當真是有千年的本事。”湊在耳側,他聲音極輕地說了這麼一句。
聽著倒是一如往常的兌語氣,只是,這人放在腰間的手抖得厲害,揶揄的尾音也有些發。
李懷玉笑了出來:“認都認出來了,又怕什麼?”
著腰的手收了些,陸景行雙眸微微泛紅:“我還能怕什麼?”
當然是怕……這是他的一個夢。
丹薨了,他拼盡全力也沒能為找到一條生路。本以為睡的時間長了,總能得魂魄夢,可這麼多天過去了,他一次也沒有夢見。
陸景行覺得,自己不是個重的人,與丹也不過算是狐朋狗友。可當真沒了的時候,他竟然發現,這繁華的京都,活像是個沉悶的牢籠。
乘虛來求藥,他是不打算給的,但一看那信箋……草書的“來見我”三個字,一筆一劃,只有李懷玉寫得出來,也只有他陸景行認得出來。
已經死了的人,竟然給他寫了這樣三個字,他不覺得害怕,反而覺得高興。可高興之余,他又怕,萬一有人突然醒他,發現這是一個夢怎麼辦?萬一丹,當真已經魂飛魄散了怎麼辦?
嚨微,陸景行正想再說點什麼,背后卻突然沖上來一道殺氣。
“小心!”李懷玉一把就將他給推開了去。
乘虛劍沒出鞘,但橫過來還是有兩分力道,帶起一陣破空之聲,將兩人隔開了。
“你做什麼?”陸景行微怒。
乘虛沒答,只小心翼翼地看了床榻的方向一眼。
李懷玉一愣,這才想起屋里還有其他人呢,心里暗道一聲糟,連忙看向江玄瑾的方向。
江玄瑾面無表地靠在床頭看著他們,一雙眼里無波無瀾。
“……哈哈,陸掌柜來得突然,忘記給君上請安了。”懷玉干笑著推了陸景行一把。
陸景行白一眼,再看向江玄瑾,眼神就不太友善了:“倒的確是我沒注意,一向八面威風的紫君,怎的會在這白府客房里,還弄了這副模樣?”
江玄瑾沒回答,反問:“你來干什麼?”
“還能干什麼呢,當然是給君上送藥,好讓咱們忠報國的紫君早日康復,繼續懲除惡。”陸景行皮笑不笑地把裝著靈藥的小盒子遞給乘虛。
乘虛接過,有點為難。
按規矩來說君上要口的東西,他是要檢查的,但這藥丸就拇指那麼大一顆,總不能掰一半他先嘗嘗吧?
“你想什麼呢?好不容易藥來了,還不給你家主子吃?”懷玉挑眉,一把將他手里的盒子奪過來,走向床邊。
江玄瑾冷聲道:“我不用。”
“怎麼不用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臉?”懷玉咋舌,“死鴨子都沒你,趕吃吧,喏,這里有茶水。”
盒子打開,藥丸在指尖,遞到了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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