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秦晏同羿文嘉一直商議到亥時,兩個人都是聰明人,羿文嘉更是個生來善經商的,沒用多大功夫就敲定了不事,最後羿老太太派人來催兩人才散了。
秦晏回到松濤苑時兩邊廂房的燈早就熄了,只剩下正房東裡間還亮著,給秦晏掌燈的是羿文嘉的丫頭,將人送到門口福了福就下去了,秦晏還沒進屋裡面荊謠就迎了出來,輕聲笑道:「爺回來了?」
「還沒睡?」秦晏解開披風,荊謠連忙接過,疊了幾疊放在了堂屋的榻上,又轉倒了一杯茶遞給秦晏,秦晏嘗了一口,正是自己喜歡的碧螺春,秦晏一笑,「有你在比一屋子丫頭也強。」
荊謠抿了下,猶豫了下低聲問:「爺跟舅老爺說什麼了?舅老爺……讓我睡在波濤苑的西廂房裡,我是爺的小廝,怎麼能睡廂房?」
秦晏這才想起來,笑道:「舅舅跟你說了?我跟他說你是我路上認的義弟,他沒跟你說麼?」
荊謠的臉微微紅了,小聲道:「舅老爺說了,爺……太抬舉荊謠了。」
「這有什麼抬舉不抬舉的,你待我真心,我自然辜負不了你。」秦晏有些倦了,了眉心,「忙了這一日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句話,如今咱們要在黎州常住了,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荊謠愣了下,吶吶道:「我心裡怎麼想的?我……我想什麼?」
「想以後啊。」秦晏倚在榻上慢慢道,「是想找個私塾先上著,還是有別的打算?如今府里要重整鋪面,要有不用人的地方,你在舅舅邊學些東西也是好的,長大后也算有個一技之長。」
荊謠搖了搖頭:「我哪兒也不去,我去私塾去鋪子上……那誰照顧爺?福管家沒來,我不放心。」
秦晏看著荊謠認真的小臉心中微,向來只有他不放心別人的,現在這小孩兒竟要不放心他,秦晏心中又是熨帖又是好笑,輕聲道:「那你就安心做一輩子的小廝?」
荊謠點了點頭:「嗯,能伺候爺好的。」
秦晏失笑:「你知道我剛說的是什麼嗎?」
秦晏以為自己表現的夠明顯了,沒想到荊謠還是看不出來,秦晏心道果然還是孩子,什麼都不懂,他坐起來看著荊謠的眼睛正道:「我辦事,不敢說多妥帖也算是周全的,你若是去私塾學些學問,來日我朝後定然會想法子在場上給你謀一個前程,你要是不喜歡這個,那就去鋪子里跟著多看多學,等你大了我一樣給你一份鋪面,包你一世食無憂,哪一樣不比你跟在我邊強?」
荊謠想也沒想搖頭道:「我不稀罕那些,我就想跟著爺。」
秦晏一滯,他頭一回遇見這麼不知好歹的人,輕聲斥道:「瞎說。」,心中卻一發不可收拾的了下來,秦晏一笑搖頭嘆道:「那我更不忍心了,罷了,以後……我看書時你就跟著看書,我去鋪子里的時候你就跟著去鋪子里,不耽誤伺候我也能學些東西,可好?」
荊謠想了想這樣時時刻刻都能跟在秦晏邊,那好的,隨即點了點頭:「聽爺的。」
秦晏心道還是在等一二年看看荊謠的資質,回來親自給他選一條路,荊謠轉去裡間給秦晏鋪好了床,又將自己的鋪蓋鋪在了外間屏風後面,秦晏失笑:「去你廂房睡去。」
荊謠執拗的搖搖頭:「晚上爺要是有事人我在廂房聽不見。」
秦晏嘆口氣,他真是敗給這小要飯的了,秦晏搖頭一笑:「罷了,搬著你的鋪蓋上裡面去,就鋪在我床邊地上的毯子上,小小年紀,睡在外面凍著骨頭了落一輩子的病。」
荊謠還要再反駁,秦晏眼一挑:「指使不你了?怎麼說什麼也不聽!」
荊謠一見秦晏放下臉來心中馬上怯了,連忙抱起鋪蓋搬到裡間去了,秦晏心中輕笑,厲荏,稍微給他點臉就怕這樣。
天已經不早了,荊謠伺候著秦晏了裳上了床,轉去外間將蠟燭都吹了才回來躺進那小小的鋪蓋里,榻邊的這毯子是秦晏從秦府帶來的,羊羔皮上織厚絨的,暖和的很,睡在上面與在床上無異,一樣的暖和舒適。
秦晏忙了這一日上有些累了神卻還好,心中盤算著重開鋪面的事,思慮了快半個時辰才有了些困意,秦晏翻了個,只聽床下荊謠輕聲道:「爺……睡了嗎?」
秦晏往下看了看:「沒呢,怎麼了?」
黑暗裡荊謠頓了下,聲音越發小了,小聲問:「爺……剛才沒生氣吧?」
秦晏這才明白過來,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自己不過是隨口斥責了他一句,竟唬得他這半日沒睡著覺,秦晏原要哄他幾句,心裡卻沒來由的忍不住想欺負他,故意冷聲道:「生氣了又怎麼了?人家的小廝主子說什麼是什麼,你呢?什麼都要按著自己的心意來,眼裡還有我麼?」
荊謠聽了這話果然害怕了,坐起來急切道:「不是,我……我不著急謀生,爺邊沒人……在這裡人生地不,我……」
荊謠還沒變聲,聲音乾乾淨淨,帶了些怯意時說起話來尤其好聽,秦晏心大好,淡淡道:「以後聽不聽話?」
荊謠馬上點頭,隨即想到秦晏是看不見的,連忙保證道:「聽,爺說什麼我都聽。」
秦晏測過來輕聲道:「我要是讓你去死呢?」
「那我就去死。」荊謠沒有片刻猶豫,「這條命本來就是爺給的,爺什麼時候想要都行。」
秦晏心中一,這話若是從別人裡說出來他定然不信,但要是荊謠的話……秦晏相信,他是說得到做得到。
荊謠話說的痛快心中卻忐忑的很,他回想今天晚上也覺得自己太放肆了,爺明顯是在為自己打算,不可謂不盡心了,自己卻什麼也不聽,辜負了爺的好意,荊謠越想越擔心,爺以後會不會不讓自己在他邊了?自己從堯廟鎮一路跟到京中,又從京中一路跟到了黎州,這時候爺若是不要自己了,那還真不如死了算了,黑暗裡荊謠什麼也看不見,越想越擔心,胡思想之際只覺得一隻手輕輕的在自己頭上了一把。
秦晏收回手低聲道:「睡覺!明日還要早起呢。」
荊謠說畢不再理會荊謠,翻過閉上眼了,荊謠先是愣了半晌,獃獃的了自己的頭,隨即跟討得多大獎賞的小狗似得,險些笑出聲來,荊謠拚命忍住笑意,進被子里努力回味剛才的覺,秦晏以前不是沒過他的頭,但荊謠就是覺得剛才那一下不一樣,荊謠又有點後悔,剛才只擔心秦晏以後不要他了,沒有好好的覺下,而後又開心起來,這至說明秦晏沒生氣!
荊謠小小的心漲的滿滿的,好懸沒蹦起來出去跑幾圈,一會兒頭一會兒翻個,在被窩裡一直折騰到丑時才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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