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闊的案子發生了神奇的逆轉。

其實，就在姜小乙和肖宗鏡離開齊州的當晚，事已經暗地生變。

戴王山先是就公孫闊被擒一事向公孫德致歉，并且向他保證，即便公孫闊到了天京，下了刑部大牢，劉行淞也能保證他平安無事。

可公孫德已經不再相信他了，他堅持要親自上京，面見劉行淞。

這正中戴王山下懷。

當初來齊州前，劉行淞代了戴王山兩件事，首先是盡量保住公孫闊，能相安無事最好。如果公孫闊不幸被擒，以防萬一，就要想辦法毀掉公孫德手里的賬本。

戴王山問劉行淞取賬本時可否武，保不保生死。

劉行淞答道：“公孫德本人是不怕死的，武力相無用，他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的兒子，一旦其子被擒，他必拿出賬本威脅我，或干脆予楊嚴來換命，你要做的，就是等他上路。”

公孫德送走了戴王山，自己整理行李踏上進京之路，行至云峰山腳下，遭遇黑手。

戴王山趁夜，將公孫德一行三十幾人殺了個干干凈凈，從他上搜出了稅銀賬本，最后將現場偽裝了山賊打劫的樣子，悄然離去。

這時肖宗鏡和姜小乙，幾乎與謝瑾同時抵京。

公孫闊一下刑部大牢，楊嚴就急派郭振等人沿途去接應公孫德，可惜一切都晚了。

昨天夜里，郭振將公孫德的死訊帶回，楊嚴一聽公孫德死了，就知已經錯失良機，大手一揮，讓刑部員按律判案。

眾人靜默。

此事以這樣的方式收尾，雖是得到了姜小乙最初想要的結果，可就像吃了隔夜的餿飯，總有那麼點不舒服。m.166xs.cc

看了眼肖宗鏡，發現他的臉也不大好。

謝瑾從外院進來，他早已得知此事，清秀的臉上殺氣騰騰。眾人與他行了禮，謝瑾一擺手，怒道：“這戴王山真是越來越放肆了！那可是三十幾條人命！而且就算公孫德品行再不端，好歹也是一方太守，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員，即使有罪，也要陛下來定！戴王山此等行徑實乃大逆不道，罪不容誅！”

江存書嘆氣道：“可惜楊嚴派出的人并沒找到證據，拿他也沒辦法。”

謝瑾皺眉頭，咬牙道：“就一點證據都沒找到？”

江存書：“郭振帶人在山腳下轉了兩天，最后空手而回。”

姜小乙嘆：“做得可真干凈……”憑一己之力殺幾十人，還不留毫破綻。這絕不是楊嚴的人太笨，而是戴王山手段高明。江湖對獄早有諸多傳聞，獄最擅長兩件事，一是刑訊供，二是殺人滅口。戴王山為獄首領，想來更是此中好手。

正暗自思忖，離最近的李臨手底下使勁拉了拉。

……嗯？

一抬頭，見謝瑾一雙瘆瘆的眼睛正瞪著自己，質問道：“你剛說什麼？”

姜小乙幡然醒悟。

怎麼能當著侍衛營二當家的面夸獄厲害呢。

回過味來，忙道：“那戴王山真是太無恥了！”嚴肅道，“罪大惡極，為天不容！不過也是楊嚴手下無能人，此事若是我們侍衛營去做，相信定能抓到戴王山的把柄！”

慷慨激昂，可惜回天乏。謝瑾上下打量，冷著臉道：“你就是新來的姜小乙吧，前些日子忙，來不及一見。今日用過早膳后，來我房間問話。”

姜小乙脖頸僵直，肖宗鏡道：“問話就改日吧。”他對謝瑾道，“齊州的問題不止出在公孫德一人上，衙門上下，還有城外駐軍，皆是大患。一會你同我一起去廷，看看有沒有機會面見圣上。”

這確實是正事，謝瑾想了想，嘆道：“陛下最近正在準備法會，不常見人，怕是困難。”

兩人說著話，漸漸走遠。

李臨湊到姜小乙面前，提醒道：“你說話注意著點！”

“是是……”姜小乙抓抓脖子，心想自己在民間廝混久了，還沒全然適應宮中生活，將來一定要更加謹慎才行。

一旦楊嚴松了口，案子進展神速，一系列審核下來，在一個風和日麗，萬里無云的好天氣里，公孫闊人頭落地。

決當天，姜小乙正在宮中巡邏。

肖宗鏡給安排在周寅手下干活，想讓先對皇宮整有個基本了解。

姜小乙腦子活泛，幾次巡邏下來，便將宮中各條路線，還有重要員記得清清楚楚。

皇宮對來說十分新奇，巡邏時遇到過很多人，宮、太監、文武百……除了皇帝的妃子們都深居后宮，無緣得見以外，其他基本都見過了。甚至還偶遇過一次永祥帝，只可惜離得老遠就被周寅按著腦袋跪下磕頭，只看到一個坐在高大步輦上的年輕背影。

永祥帝的隊伍浩浩，除了隨侍和護衛，還有好多僧，算下來百人有余，一路念唱經文，敲敲打打。

不過這也不算什麼，真正刺激的還是遇到戴王山。

那日天氣極佳，他們在外廷巡邏，路邊幾棵青樹，旁邊就是綠油油的金水河，秋風吹著，分外颯爽。

姜小乙著著，一撇頭，看見了鬼。

戴王山后跟著七八個人，都是統一的暗紅袍，配黑底紅邊長靴，腰間掛刀，正是獄中人的打扮。

錯而過時，戴王山忽向旁站了一腳，擋住了他們。

“這不是周寅嗎？侍衛長怎麼親自出來巡邏了？”

“卑職見過戴典獄。”周寅一板一眼道。

戴王山往后瞄了一眼，笑道：“原來是帶新人。”他向前晃了三步，站到姜小乙前。“抬起頭來。”

姜小乙抬頭，故作茫然。

“小的見過大人。”

戴王山一聲不吭，盯著瞧。按理說，戴王山沒見過這張臉，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才對，可姜小乙莫名有點心虛。

片刻后，戴王山微微一笑，意味深長道：“肖宗鏡的眼真是越來越差了。”

周寅道：“卑職還有任務在，恕不能奉陪了。”

戴王山擺擺手，放他們離去。

姜小乙剛松了口氣，忽然察覺旁邊有一道視線，來自另一側一名宮。

宮好似是路過，很快就與錯開了。

……什麼人？

那不像是看熱鬧的眼神，完全是沖著來的。

姜小乙暗自思索，除了侍衛營外，自己在宮里誰也不認識，難道是之前江湖上的關系？平日里常用這幅面孔行走江湖，是否曾經見過面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便懶得憂心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姜小乙漸漸適應了宮中生活，周寅也不再帶，放心讓與其他侍衛一同執勤。

幾日后，又到姜小乙巡邏外廷，一路默念，可千萬別再到戴王山了。

祈禱靈驗了，這次還真沒到，不過返回途中出了個小小的意外，有個宮不小心墜金水河中，不會游泳，在水中掙扎呼救。

侍衛們紛紛跳下河救人，姜小乙也過去幫忙，救上來后，驚訝發現，這正是之前那個盯著看的宮。

心中了然，這人定是故意的。

宮年紀不算大，容貌也很普通，格瘦小羸弱，倒在地上接連咳嗽。暗地里拉了拉姜小乙的手腕。姜小乙明白，這是有話想說。

姜小乙好奇心極重，決定聽聽這宮要說什麼。

“你是哪個宮房的？”問道。

宮怯生生道：“奴婢是伺候靜妃娘娘的，奉娘娘之命來浣坊取東西，不曾想路上忽然頭暈眼花，栽到河里，幸得大人相救。”

姜小乙道：“我護送你去浣坊吧，以免途中再出差錯。”

宮道：“多謝大人。”

姜小乙讓其他侍衛先行一步，自己與宮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為了避嫌，姜小乙離三丈開外，兩人均不發一言。直到快到浣坊門口的時候，宮放緩速度，停至姜小乙邊，低聲道了句——

“煙云縹緲妙無窮。”

姜小乙下意識接道：“天地皆在一口中。”

……

啊？

這可是當初與達七約定的暗號！

“你——”

“別嚷。”宮道，“是煙鬼托我來找你的。”

時隔快兩個月，再次聽到達七的消息，姜小乙激得險些落淚。

“姑娘高姓？”

“我姓張，名洪海。時間迫，我就長話短說了，煙鬼想見你。”

“怎麼見？”

“你們營的李臨最近要出宮采辦，你想辦法跟著他混出去，煙鬼就在皇宮東邊的‘喜迎樓’忠字房等你。”

姜小乙點點頭。

“我記下了，多謝姑娘。”

后面又來了幾名宮，張洪海不再言語，轉進了浣坊，姜小乙則原路返回。

翌日。

姜小乙起了個大早，跟其他人一起出。

“喲！”李臨見了姜小乙，爽朗道：“你怎麼也跟著練了？你不每天都要睡到開飯的嗎？”

姜小乙道：“睡不著了。”說著，微微一嘆。

李臨：“怎麼了？”

姜小乙：“實不相瞞，這宮里的生活當真煩悶。”

李臨贊同道：“太對了！”他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我以前在南州綿縣當差，都是干半天玩半天，散漫得很。我剛進宮時也不了，無聊到恨不得去啃竹子。唉，我們倆都是被大人從外面帶進來的，所以不適應。你看周寅那木頭，還有江存書，他們兩家世代都在宮中當差，就比我們適應得好。”

姜小乙道：“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悶啊？或者出去玩玩？”

李臨想說什麼，可話到邊忽然又改了口。

“沒，皇宮院，規矩森嚴，哪有解悶的。”

姜小乙沒有點明，給他時間考慮，李臨向來與合得來，看得出他很愿意賣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