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戶部員沒日沒夜的清點統計發現，易鶨先生這間石室中藏著的是純黃金便有九百六十七萬余兩。其余珠寶，玉, 夜明珠, 琉璃等若此時按市價折賣, 共可折銀兩萬萬八千九百七十萬兩。還不算這些東西連年水漲船高的價格。

林林總總的算起來，易鶨先生留給韓墨初的這筆“產”相當于大周整個國家二十年的民生總和。

與這些有價的金銀珠寶相比, 易鶨先生留下的那些書籍, 圖紙，以及礦藏地圖，才是真真正正的無價之寶。

顧修與韓墨初回京后第一件事便是將前朝翰林院與宮中的藏書樓合二為一，并重新修建了一座六層高的六角形高樓，筆親提，賜名為“瑯環閣”。

“瑯嬛者，天帝藏書之地也。”

瑯環閣除了保留了先前為國朝收錄藏書，修編古籍, 保存善本等職以外，還專門尋了一批飽學之士為大周賢能之臣撰寫功臣事錄。

今后凡于國朝有功的肱之臣，無論文武，一應由朝中工筆為其著書立傳，并保留真影像，供后世瞻仰。

易鶨先生的畫像是韓墨初親筆畫的，擇選吉日與君王一同將畫像奉瑯環閣。

以表君王對國士敬仰之。

在此后上百年的時間里, 這座瑯環閣也了大周學子朝圣拜謁的必經之地。

***

永定二年，隆冬時節。

國朝共有兩件大事, 一則是今秋恩科已畢, 江南科場一片整肅。

一年前顧修在此大殺貪腐, 活烹吏的場景歷歷在目，已經積弊近百年的江南場終于有了幾分忌憚收斂。當年江南的鹽糧菜等價格比起以往減了大約三分之一。

為查全國吏治之弊，韓墨初一早便在前朝提出要在天下十道分設督府，風吹了將近兩年，直吹得各地員心氣都浮了，總想著等那些督郎校的名單下來再做打算。

萬萬沒想到，韓墨初竟然在恩科結束后，在當年參與恩科的學子之中挑選了一百二十名學子直接封為了督郎校。

督郎校屬正五品，直隸于門下省轄。與監察史同級，行事時可不著服，只聽命于君王及韓太傅。每年將在各地的所見所聞報知君王知曉。

再結合每年吏部考之績，有功者賞，有罪者罰，無功無過者降，懶政庸碌者黜。

此職每隔三年一，每次的名單只有韓墨初一人知曉。

不過就便是被人知曉此人為督郎校，韓墨初挑選出來的那些及第的學子們也都是油鹽不進，不吃的。

讓這些心懷抱負的年輕學子去拘束那些在場中爬滾打了十幾年的老油條，得那些老油條們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神做出政績來。

二則是自南詔收歸大周而后，大周各地屬邦及接壤的異族部落都在蠢蠢。

大周勢必要在此時打造出一支當世最強，最堅不可摧的軍隊來。

一支無堅不摧的軍隊，并不單單是要為將者兵法如神，士兵們訓練有素，更需要能在戰時將參軍戰士的傷亡降到最小。這也是顧修與韓墨初年時第一次征伐靺鞨歸來，見過了那些戰將孀的凄慘模樣之后便暗暗立下的誓言。

想要減不必要的傷亡，那麼結實的戰甲與殺傷力強大的武是必不可的兩大要素。

顧修在做戰王的時候一直致力于國朝軍隊的建制，那時候先帝還在，顧修了自己所有的軍功俸祿也只是九牛一。

后來顧修登基稱帝，為免落了窮兵黷武的口實，這兩年投的軍費并未比先帝在時高出太多。

如今有了易鶨先生充國庫的那些金銀，無論是為全軍將士置換新甲，還是研制大型的攻防武都是綽綽有余的。

連日來，顧修與韓墨初君臣兩人又恢復了先前顧修執掌軍務時的作息。

晨起臨朝，用過午膳之后便一頭扎進了軍營里。連帶著不滿兩歲的小皇子毓誠也抱到了軍營，跟著兩個人樂此不疲的折騰。

韓墨初在易鶨先生留下的書籍中找到了一種如銀，質如鐵的合金。

這種合金以生鐵為原料，卻比生鐵的可塑更強，質地也更為堅，同等大小的合金重量更是比鐵要輕上三分之一。

用此種合金來制作戰甲，再合適不過了。

易鶨先生還在此書的末尾非常心的畫上了一幅冶煉此種合金的燒爐示意圖，并注明了煉制方法與原料的配比等等細節。

韓墨初將此圖拓印了十余份，又結合了書中所載的線索將此種燒爐的制式前后都畫全了，并親手在了軍監主事黃林手上。

二十日后，黃林帶著一臉來不及洗的黑灰，將最新煉制而的第一塊合金呈到了韓墨初與顧修面前。

“陛下，韓太傅。臣初次試煉所得，尚未達書中所載的合金之貌，請陛下降罪。”黃林手捧合金，出的雙手上已然都是反復烙燙后落下的傷疤。

“卿盡力而為，何罪之有。”侍總管元寶將黃林所呈的合金方塊擱在了君臣二人的面前，顧修將合金方塊擱在手中掂了掂份量，直言道：“你且說此番冶煉之中可有什麼艱難之大可言明，不可為了差閉門造車。”

“回陛下，此種合金乃以鐵碳為基，將生鐵煉化為鐵水去除其中雜質后，再注錫銅二繼續鍛造，需經反復打磨后方可得。而今軍監坊新設的高爐熱力不足，鐵水中雜質難以去除干凈，且冶煉周期比冶鐵周期慢了一倍，想提升速度則必須要加大高爐的熱力，微臣嘗試著朝高爐之中多添了一倍的焦煤，熱力也依舊不足。”黃林言罷，復又朝上叩頭道：“若是再添一倍的焦煤，熱力能否充足尚未可知。唯一可知的是若是這般糜費下去，陛下手中的這一塊合金大約可與白銀等價。”

聽過了黃林的敘述后，韓墨初將那塊來之不易的合金托在手里，手指了合金塊上凹凸不平的表面平靜道：“黃大人辛苦了，您有皇命卻知為國省儉，當真難得。您放心，這冶金高爐的圖紙是本所畫，如今熱力不足之事也該由本來想法子。冶金之事本就并非一朝一夕，黃大人不必之過急。鐵水滾燙，黃大人日常要囑咐工匠們諸事小心為上，萬萬不可因為冒進而傷了命。”

“是，下明白。”黃林被韓墨初的一席話說得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又俯拜道：“下雖只是軍監監正，可下心中所想是我國朝將士手中的刀鋒與上的戰甲，盼著能早一日造出合金，為我大周軍中再添新力。”

***

當夜。

韓墨初與顧修草草的用了晚膳，便雙雙回到了宣政殿中二人起居的暖閣里。

巨大的書案之前，兩人面對面的坐著，顧修置著各地的例行公文。韓墨初則在對面鋪開了一大片宣紙，一點一點的描畫著據黃林午后所言，增加高爐熱力的新圖紙。

小團子毓誠就坐在顧修的膝蓋上，抱著一和自己胳膊差不多大的甘蕉老老實實的啃著。

說起這甘蕉的來歷相當波瀾壯闊的。

近日又新得了小孫子的麗太妃每日都會在寧王府中喚來一些多子多孫的宗親命婦來談講育兒之道，某日也不知是聽誰說了句多食甘蕉對兩三歲的孩子最好。

財大氣的麗太妃也不管是不是冬日，也不管是不是產甘蕉的時節，當即去信讓母族花了一筆足以驚掉人眼睛的大價錢從南洋一路北上運回來的，甘蕉這東西本就貯藏時間極短，山高路遠的一趟，等甘蕉運抵汴京城下時整整一船的甘蕉只找出了不到一筐新鮮的。

麗太妃不以為然，將這些來之不易的甘蕉拆了兩半，一半給自己的大孫子毓恒留下，一半就送到了宮里給顧修膝下的這個小孫子。

并且放出豪言，只要這兩個孩子想吃，哪怕是每日一船也供得起。

許多年來，金氏將對顧修和顧攸這兩個兄弟的一視同仁與簡單暴同樣非常完的繼承在了如何對待兩個孫子上。

估計著哪天哪個孩子說想吃月亮，都會用金磚砌個梯！子讓人爬到天上去摘下來。

這些日子小毓誠和這兩個爹爹混得極好。

每日晨起同著兩個爹爹背詩，背得好了就獎三顆餞，午睡醒來后就隨兩個爹爹一齊去往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