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震點頭，若非商量出了結果，韓太后和隆慶帝也不會讓衆人回來。

“……從各地調集人馬和糧草，阿佑掛帥，十天之出征。”秦震將朝中重臣商議出來的結果簡略地告訴給了紀曉棠。

這個結果，在紀曉棠的預料之中。

“僅僅十天，能調集多人馬，籌集出多糧草來？”紀曉棠接著又問。他們本來商議好的屯田之策還沒有正式開始實施，而如今天下災荒連年，更難籌集到足夠的糧草。

秦震大略地說出兩個數字來，是被召集到宮中的各部要員們提供出來的。

在紀曉棠聽來，這兩個數字都太單薄了。

“我雖然不大懂，但也覺得僅憑這些，還遠遠不夠。”紀曉棠說道。

秦震點頭，紀曉棠的覺沒有錯。

“這是十天之能夠籌集到了，太后和陛下下了嚴旨，今後一切供應都以北邊爲優先，等阿佑這邊帶兵啓程，會再陸續調集人馬和糧草過去支援。”

“話雖然是這樣說，可我總覺得不大牢靠。”紀曉棠就說。

何嘗是紀曉棠一個人覺得不牢靠，秦震也是這樣覺得的。

“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秦震嘆氣，如今的國的況如此，只能盡力。

“這樣的話，阿佑上的擔子就重了。”紀曉棠微微垂下眼簾。

秦震看了一眼紀曉棠，也跟著嘆了一口氣。

“誰說不是，不過阿佑已經在太后和陛下面前立了軍令狀……”

“他又立軍令狀？”紀曉棠吃了一驚，飛快地擡起眼來看著秦震。

“是的。”秦震苦笑，他也覺得祁佑年現在立軍令狀很沒有必要。“他在太后和陛下面前保證。哪怕不給他派一兵一卒，誓死也會守住鎮山關。”

“國仇家恨。”紀曉棠嘆氣，雖然不贊同，但在心裡卻理解了祁佑年爲什麼會這樣做。

“對了，還有另外一件事。”秦震說著話，就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嚨。“長寧知道了這件事。”

“長寧做了什麼？”紀曉棠立刻問。

秦震點頭。

“長寧要立刻嫁給祁佑年。就在祁佑年出征之前。”長寧當時闖到了大家議事的慈寧宮正殿中，話說的很是慷慨激昂，甚至說要在祁佑年出征之前。爲祁佑年留下一點兒骨。

紀曉棠微微瞇了瞇眼睛。

長寧竟然開始長腦子了，或者，爲了嫁給祁佑年，長寧已經可以什麼都不顧了。

這倒也真是算得上癡心了。可惜並不是祁佑年的良配。並不僅僅是說祁佑年不喜歡，長寧的子。註定做不了一個好妻子，尤其是對祁佑年來說。

“那太后和陛下是怎樣說那？”紀曉棠又問。

“太后和陛下都答應了，要爲阿佑和長寧指婚，三日之完婚。”秦震語氣有些平板地說道。

“阿佑怎麼說？”

“曉棠。你應該能夠猜到。”關於這個問題，秦震沒有立刻給紀曉棠答案。

“不，我猜不到。”紀曉棠搖頭。“阿佑突逢如此慘變，我猜不出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紀曉棠認爲。祁佑年是有可能接的，畢竟是在這個時候，什麼兒長的東西，在祁佑年看來，應該已經完全不重要，本不值得去考慮了。

現在娶長寧，對祁佑年有很多的好。

有了駙馬這一重份，祁佑年到了北邊，在後續的補給方面，就無需擔心，沒人敢在這件事上懈怠，那等於是要駙馬爺的命，要長寧公主做寡婦。

而且，這種況下出徵，即便是祁佑年也是生死難料。

有個人能夠爲他留下脈，於他自己，於整個威武侯府，都是一件好事，甚至可以說是必須的事。

秦震看了紀曉棠半晌，幾不可聞地嘆息了一聲。

“阿佑沒有答應。”秦震告訴紀曉棠，祁佑年的態度很堅決，先前他是以還在爲太長公主守制的理由，拒絕了韓太后的指婚，這一次，祁佑年有了更爲充足的理由。

匈奴未滅，何以家爲。

祁佑年這次沒有再說喜歡不喜歡長寧的話，他只是像韓太后和隆慶帝表示，沒有將北面蠻人打回老家，恢復大秦邊境的安寧之前，他不會考慮親的問題。

祁佑年還讓隆慶帝和韓太后儘快給長寧安排別的婚事，長寧是他的表妹，年紀也不小了，不能再繼續耽擱下去。

祁佑年說，他承擔不了這個責任。

這樣的拒絕，或許可以說是委婉，但同樣是斬釘截鐵的。

不過長寧要嫁祁佑年的心思也同樣堅決，而韓太后要用聯姻來籠絡祁佑年的心意也是同樣的。

“或許，阿佑這次出征前不必親，但是，他和長寧……”秦震說到這裡頓了一頓，“卻是註定的一對兒。”

哪怕將來兩個人會爲一對怨偶，他們的親事也是確定無疑了。

威武侯府一衆眷已經知道了前線的噩耗，也知道了長寧慷慨的表態，秦氏很，心裡已經接了長寧。

紀曉棠暫時將長寧從自己的腦海中挪開，繼續向秦震詢問別的事。

“威武候……”

“太后和陛下已經下旨，即日就接威武候進京療傷。”威武侯府大公子的也會被同時運送回京，安葬在威武侯的祖墳中。

威武候府繼辦完太長公主秦敏的喪事之後，還要辦庶長子的喪事。

這還是樂觀的預期，大家都希重傷的威武候能夠康復。

兩人說著話，就聽旁邊矮榻上的秦熒發出一聲低低的~，似乎是睡的並不安穩，同時還翻了個。

“熒兒怎麼睡在這裡？”秦震方纔就想問這句話了。

“熒兒小小年紀，已經很懂事。下人不曉事。將威武侯府的事給說了。很擔心，跟我在這裡等你回來。”紀曉棠輕聲說道。

秦震的目更加溫。

“熒兒這個子，和娘極像。”

秦震很在紀曉棠面前提起祁王妃，但也沒有刻意避諱。讓秦震放心且開心的是，紀曉棠對這件事也並不介意。

因爲祁佑年和秦熒的緣故，紀曉棠對從未某過面的祁王妃是有好的。

秦熒翻了一個之後，就再沒有了響。是睡過去了。再怎麼樣。還只是個小孩子。

紀曉棠和秦震又將話音低了幾分。

“阿佑往北邊之後，朝廷可定下了什麼策略？”

“太后和陛下要他固守，當前的局勢。能夠守住鎮山關已經非常不易。”秦震就說道。不僅是韓太后和隆慶帝這樣想，被召集進宮的朝中重臣們也是一致這樣認爲的。

“那麼，大家都沒談到和談的事？”紀曉棠垂下頭，沉思了片刻。隨即擡起頭來，看著秦震問道。

“有人提出過和談。”秦震也看著紀曉棠。他不認爲紀曉棠這句話是泛泛而談。“不過很快就被否決了。”

提出和談的人，是戶部尚書鄭勉。

而大家都認爲堂堂大秦上邦，與北蠻這樣的蠻夷和談，實在是太掉價。而且。如果和談，一定會漲了北蠻的威風，滅了大秦的銳氣。

甚至有些慷慨激昂之士。本就聽不得和談二字，就好像誰提出和談。誰就是骨頭，誰就是賣國一樣。

大秦自開國以來，對待北蠻的態度就一直是強的，本就沒有過和談。

“依王爺之見，太后對和談的看法怎樣？”紀曉棠突然又問。

“唔，”秦震沉，“鄭勉提出和談之後，我也曾暗中仔細觀察過太后。依我看，太后對於和談，是偏向贊的。”

可是，由於其他人都反對，尤其是祁佑年和秦霖反對的最爲激烈，韓太后最後也沒有再提和談的事。

“那麼王爺認爲，和談可不可行呢？”

“大秦開國，與北蠻多次衝突，從未有過和談。”秦震說道。

“我知道。可是如今的形不同，和談，是我們唯一的出路。”而不是讓祁佑年帶著人以一勇去跟北蠻人拼命。“王爺，你拋開因素，理智地想一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秦震又沉半晌，方纔點了點頭。

他不能不承認，紀曉棠說的話是正確的。

“我想，被召集進宮的那些位大人們，很多也明白這個道理。”比如說韓、謝兩位閣老，必定早就看清了局勢。之所以他們不提和談，也沒有附和鄭勉，還是因爲大秦對北蠻強的傳統，兩位閣老惜自，不想因此被人褒貶。

這一天，紀曉棠和秦震幾乎是秉燭談了一夜，直到天將明，兩個人達了共識。

“這件事，總要有個挑頭的人。”秦震喝著濃茶說道。

“王爺不必做這個挑頭的人。兩位閣老韜養晦了多年，也是時候該出些力了。”紀曉棠淡淡地說道。

“曉棠，你的意思……”

“王爺找韓閣老和謝閣老，讓他們出面。兩位輔弼重臣，珍惜自卻不顧國家危亡，我也替他們的慌。”紀曉棠微微挑眉。

秦震不覺莞爾。

“好，我去說。”秦震痛快地答應了。只要兩位閣老，哪怕是隻有一位提出和談，韓太后必定會順水推舟地答應下來。“不過，還有一個人，只怕不容易說服。”

“王爺是說……阿佑？”紀曉棠就問。

秦震點頭：“沒錯。”

祁佑年國仇家恨雙重抱負在，誓要與北蠻戰復仇，確實是最難說服的。

“王爺不能說服他？”

“以前或許可以一試，但是現在……阿佑不會聽我說話超過兩句。”秦震苦笑了一聲。“曉棠，要做這件事，非你莫可。”

秦震認爲，朝堂上下，能夠說服祁佑年與北蠻和談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紀曉棠。

紀曉棠坐在那裡，半晌沒有言語。

“曉棠，你放心，我不會多心。”

“我知道。”紀曉棠輕輕地說道，“我只是也有些爲難。”

要祁佑年暫時放下父親重傷，長兄戰死的仇恨，而與仇敵和談。紀曉棠也不能沒有毫的猶豫。

不過。猶豫歸猶豫，該做的事是一定要做的。

一定得和談，而且還得讓祁佑年這位主帥從心底裡贊和談。

“我會勸服阿佑。”紀曉棠鄭重地說道。

夫妻兩個商量定了。只短暫地歇了歇，就各自忙碌起來。

秦震出門，分別去拜見韓閣老和謝閣老，紀曉棠卻不用出門。祁佑年自己上門來了。

“世子爺這是來看熒兒的。”紀曉棠聽了侍的稟報，就點了點頭。

“回稟王妃。世子爺並不是這樣說的。”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侍告訴紀曉棠，祁佑年對門上的人說的很清楚，他就是來見紀曉棠。

紀曉棠微微一鄂。隨即就笑了。

當時曾經跟祁佑年說過，將始終待他如友。祁佑年顯然記得這句話。紀曉棠不能拒絕一位朋友的來訪，哪怕傳說出去。以過去的那些事，勢必會有些傳聞出來。

“請世子爺到多福軒說話。”紀曉棠就吩咐了下去。

要見祁佑年。男有別，自然不好在這正室。好在，秦震早就有吩咐，即便是他的銀安殿，只要紀曉棠用的到，都可以用。

在這王府裡頭，紀曉棠這位王妃有與王爺秦震同等的權力。

秦震出門去了，紀曉棠要用多福軒自然非常方便。

吩咐了下去，紀曉棠也略收拾了收拾，就帶著人往多福軒來。

多福軒正堂，祁佑年在靠背椅上坐著，看見紀曉棠進門來，他立刻就站起迎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