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荼荼抓了一把頭發，清早芳草給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全被抓了。

　蹙著眉，抿一線，單看神，不比在場任何一個太醫輕松，可唐荼荼的心率與脈搏都放緩了，沉到忘我的境界里。

　知道自己有過度依賴數據的病，哪怕走在東市上逛街，別人輕松玩鬧，唐荼荼會默默計算不同的岔路回家所需的時間，計較這三五十步的差別。

　也會在意“坐馬車的時候，捎帶著描畫繁字筆順，晚上泡腳時順便復盤今日日程”這樣的瑣事，不停地時間。

　盡管知道這個低效率的時代，沒人會像自己一樣，對效率在意得近乎瘋魔。

　但大數據的魅力始終亙在心口——如果能有適配的行業、恰當的渠道，數據的價值就會飛快呈現。

　后世龐大的數據庫，按當下的條件絕不可能復制，但可以效仿。若能得其萬分之一的便利，便是大善……

　時間倉促，唐荼荼依稀中有了這個意識，無暇細想，手上飛快地畫起圖來。

　一張相對專業的人速寫，需時在15分鐘左右，如果是簡單捕捉作的線條速寫，耗時能減一半。唐荼荼自己能生巧，速度可以到3分鐘一幅，基本上能跟上手進程。

　于是一頁頁圖文并茂的手圖，在筆端飛快型。

　——0：04：10，確定骨折部位。

　唐荼荼畫了人上半的廓草圖，標注出肋骨塌陷位置。

　——0：09：25，開刀。

　畫出了右側肋的開刀部位，刀口長約兩寸。同時標注了個“？”，意為離得太遠，看不清用的是什麼刀，留著事后補充。

　——0：13：19，右肺暴。

　畫了開后的傷口圖。

　——0：18：45，發現肋間管損傷，撐開肋間隙，清理渾濁，出量（目測）約800ml。

　——0：32：18，開始對肺部破損扎止。

　……

　屋里氣濃郁，帳外聲音嘈雜，唐荼荼畫得全神投，屏蔽了一切雜音，什麼也沒留意。

　直到眼前遞來了一塊帕子。

　頓住筆，抬頭看見二殿下。

　“汗。”

　晏昰手一指，唐荼荼才看見這一頁剛寫上去的容暈糊了，被自己的手汗暈開的，神太集中了，都沒留意到。

　唐荼荼忙干凈手，在腦門上也抹了一把，看字跡雖然糊了，也能將就辨出字形來，便沒理會，繼續往下畫。

　榻上的褚泰安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

　他想喊，想跑，想咆哮，想抱著爹娘哭它個天崩地裂——卻連都沒能彈。

　太醫給他用了改良過的麻沸散，卻不敢讓他徹底睡死了，施以銀針他保持清醒。

　褚泰安木愣愣的，他五退化到了極低值，疼得不是很明確，卻能遲鈍地覺到刀子在自己口劃拉。

　他失過多，眼前是昏黑的，似漫天的蚊蠅小點。

　這位從小到大過最重的傷——就是吃干果時崩了顆牙的大爺，站在生門與死門界，一時間涌出一種看生死的超來。

　表卻沒怎麼超，眼淚隨著哈喇子一起往下淌。

　圍著手臺的太醫多，唐荼荼所坐的位置遠，前有遮擋，看不到手臺上了，怕自己上不干凈，并不敢往近湊。

　唐荼荼想也沒想的，瞄見左手邊那張桌子，踩著凳子坐上了桌面，眼風往旁邊一掃，跟旁邊那兩位飛快說了句“見諒”。

　又埋頭去畫。

　肩寬背厚，把穿在別的醫上松垮垮的白大褂，撐起圓潤結實的弧度來。

　凳子上還踩著兩只只著白的大腳。

　白紗材質的帳窗，窗外幾個侍衛紛紛倒一口涼氣，手下意識地扶在了腰刀上，要不是主子沒發話，怕是要提刀沖進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敲口聽聲音是間接叩診法。

　上鼓音、下濁音，為表征，大概理解就是肋骨骨折端刺穿了肺組織，從破口涌進了包裹著肺部的腔，積迫肺組織，造呼吸困難和失休克。

　小量可以用理方法促進自吸收，出量大的進行，得開對管、肺組織合止，埋置引流管。

　出量取在800ml，是一個不太危急的、可以輸也可以不輸的失量，這時候還解決不了輸的問題。

　手容，已經盡力搜刮全網資料啦，這類資料真的好難找……各種bug，歡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