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瓊已經打點好了一切。
蒙書鋪子給胡伙計是非常讓人放心的, 畢竟胡伙計自從說清楚了他的事之后,就再也沒有憊懶過,而且他還很聰明。
雖然和謝子介這種還是差了很遠, 但管好鋪子還能順便溫書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那就只剩下去找于大娘了。
于大娘聽到鹿瓊要去汴京城,出羨慕的神,下個月就要去汴京城,于家嫌棄于大娘禮儀不好, 也和京城貴們格格不,找了個師傅, 要好好教于大娘。
苦笑:“我爹和我娘沒爭過祖母, 本來我娘的意思是, 給我報一個急病亡故,再給我想辦法弄個份,我還在府城里當我的小掌柜。”
他倆是真的于大娘, 可惜的是于家其他人卻不愿意放棄這拼前程的好機會,畢竟天子如今就二、七兩位皇子,于大娘現在進七皇子府是妾,若七皇子登基,那可就是妃了。
這種事,鹿瓊都不知道要如何安, 還沒等想好,于大娘一擺手:“算了,不說這些喪氣話,瓊娘,你去了薊北路,回來可要給我寫信,講講那邊風。”
又讓婆子拿了賀禮:“給你侄子侄的。”
鹿瓊自然沒法說自己是要去阻止謝子介找死的, 便只說現在在府城立住了腳,所以打算去看看多年未見的姐姐。
鹿芝離開寶的時候,其實都想過,這輩子恐怕和自己的小妹妹是再也見不到了,每年通一次信,在這個時代都屬于非常難得的聯絡。
鹿瓊后來自己識了字,又在府城開了鋪子,最重要的是江六給引薦了江家鋪子的掌柜,江家是常年跑薊北路的,鹿瓊就雇他們幫忙帶信給鹿芝。
現在這麼多年過去,姐妹兩個終于又要見面了。
可鹿瓊也知道,今日一別,再見于大娘,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兩個人說了會話,已經又過去了半晌,于大娘說,這個宅子是一直會有門房的,鹿瓊可以把信送到這邊來,自然有人送去京城里,又說了于家在京城里的宅子,于大娘到時候會先住去那邊。
就此,鹿瓊終于要離開府城了。
江六已經在等和空照,小江掌柜永遠是笑嘻嘻的樣子,只看他今天的打扮,恐怕只會覺得他是個普通富家公子哥。
不過鹿瓊和其他幾個商鋪掌柜聊過之后才知道,江六其實是江家這一代最出挑的后輩之一。
除了現在的江家家主,就是江六讓掌柜們信服了。
鹿瓊也越發覺到了白九的不一般,把這樣的青年才俊派出來供謝子介驅使,不知道那位江家家主是什麼想法。
趕路是無聊且漫長的事,鹿瓊剛開始幾天還有心去看看窗外,后來就簡直昏昏睡了,和空照小和尚都不會被馬車顛到吐,但就算如此,還是到難。
商隊里有兩個第一次出遠門的掌柜,每次從馬車下來都要吐到臉發青。
他們要去的是薊北路最大的府城,石雁府,行商們的腳程是很快的,鹿瓊幾乎沒見他們停過。
越到北邊,越是在馬車里待不住,出去跑跑還有點熱氣,馬車里則是冷的的。
幸好后來江六路過哪個府城的時候,從那邊的江家鋪子里牽了些騾子們給掌柜們,掌柜們上了騾子,這才都好了些。
他們這個商隊,主要是江家的幾個鋪子的掌柜伙計回薊北路拿貨,除此以外,還有鹿瓊和其他幾個鋪子掌柜,除了鹿瓊都是要去薊北路做生意的。
江六忙活了好長一段時間,商隊終于走上了正途,他就來和鹿瓊和空照閑聊。
他們聊天,很難不提到謝子介。
江六告訴鹿瓊:“謝書生是和我大哥一起回薊北路的,那時候他倆都是衫襤褸,我大哥說謝書生救了他一命。”
出門在外,不好提白九,畢竟這個名字和匪首是連在一起的,單提謝書生倒沒什麼關系。
江六回憶道:“我那時候討厭謝書生的,畢竟我大哥說他要帶我見白九爺,怎麼見了個書生,張口先問我書讀的怎麼樣了,我就再也沒想過他可能就是白九爺。”
鹿瓊想起這個場面,簡直忍俊不:“謝秀才居然還會勸學?”
江六的表簡直是慘不忍睹:“他來江家一個月,看書的不看書的,都被他和我大哥拎去讀書了,我大哥之前并覺得讀書就最重要,反正族里這麼多孩子,想讀書的盡力供,不想的就跟著鋪子做生意就好。”
江六又嘆氣:“不過真出來做生意了,才發現多讀些書才是好的,特別是他挑和默記給我們的各種雜論史書方志,簡直再有用不過了,家里那些人也就不再說什麼。”
“鹿娘子,”江六勸道,“這種事藏不住的,當初在寶,我們都覺得你們是再恩不過的夫妻,可不是因為你們同住一起,而且謝書生那個人,當初雖然也要我們讀書,但本不耐煩教的,可你就是不一樣。”
江六道:“你還不知道他去尋個字帖,要求忒多,這個不行那個不行,你挑著合適了,他也沒高興,說那份不好看,我尋思著那字還不夠好看嗎?”
鹿瓊一怔,知道那是年謝嘉鹿的字以后,再聽見這些話,就很令人慨了,直到今日都喜歡謝嘉鹿的字,可謝子介當時聽到自己說謝嘉鹿,不知道是什麼覺?
其實鹿瓊約明白謝子介想法的,大概謝子介希眼中只記著謝子介,而不知道謝嘉鹿。
可人算不如天算,畢竟誰能想到有天鹿瓊會見到失憶的白九呢?
其實現在的鹿瓊,是本沒有白九和謝子介不是一個人的想法,就是不知道如果謝子介恢復記憶會怎麼想這樣的自己。
輕聲笑起來。
而江六則“嘖”了一聲。
小夫妻這種事雙方都得看,比如除了謝子介,還要看鹿瓊,鹿娘子在寶的時候還有些弱氣,自從開了蒙書鋪子越來越不好惹,行事手段簡直是渾然天的老,但這時候笑的,不說是想到了謝書生,誰相信。
比他們略前方一些,謝子介也在奔波。
他一個人就沒有駕車,而是一路上混跡在各種商隊之中,在江南的三年里他學了一跑商本事,此時也很好用。
不同于第一次出門的鹿瓊,謝子介已經習慣了趕路的生活,只是他不打算找長線的商隊,因此只能一次次的換了商隊,跟著一路向北走。
謝子介是在離開鹿宅的當天就恢復記憶的。
第一次恢復記憶,白九還頭痛裂,第二次恢復記憶他就毫無覺了。
謝子介只是睡了一覺,醒來后一切都明了。
但謝子介寧愿頭疼。
至也比想起來自己這些日子都做了什麼好。
他對年的自己,是非常復雜的,十六歲的白九雖然已經見了一些坎坷,但到底還比較天真,在真實的時間線上拿著破鐵片求活下去的白九,在鹿家宅子里大大咧咧的向心的子說要和他領婚書。
真實的白九滿戾氣,每天都不知道明天如何,他遇見了太多人和事,有些他痛過悔過,也有些只能說句憾。
他長的很快,對死亡、爭斗還有其他為了活命不擇手段的事變得麻木,這才有了去寶的謝子介。
而要是謝家沒有倒,十六歲的謝子介大概真的會是鹿瓊見到的樣子。
但世界上沒有如果,就像鹿瓊見到的到底不是真正十六歲的謝嘉鹿,而是一點沒丟的謝子介。
并不想繼續深想下去,謝子介轉而想起最近發生的事,按照本來的計劃,他行刺石三,給范家子和空照拖延時間,可石三邊的護衛里居然有兩個死士。
自己被重傷,勉強聯絡到江家來接應自己的人,結果這麼恰好,居然是江六,還把自己送去鹿瓊家里。
之后事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本來他會出現在胡善龍邊,他份清白,有無數種辦法讓胡善龍認定他不是謝家子,胡善龍也肯定不會完全相信他就是個普通秀才,等鄉試過后,大概率會收自己為學生。
然后他就可以跟著胡善龍京。
如今可倒好,胡善龍的確沒覺得自己是謝家子,畢竟白九真的什麼也不懂,但完全放下了戒心的胡善龍也不會帶著白九上京,他又不能帶著這張臉去考鄉試。
在胡善龍眼皮子底下陸伙計變謝書生,那可就有大麻煩了。
幸好江大還幫他準備了一個薊北路的份,薊北路這邊的鄉試要比府城這邊遲半個月,倒是跟得上。
謝子介只好用最中規中矩的辦法,去薊北路考舉人,考上后京。
京之后的事再談,若范家子還沒死,不得還得救他,謝子介承他,照顧空照算一個,告訴真相是另一個。
盡管直到今日,他依然覺得范家謝家之死居然是因為天子取龍子心頭煉丹,卻依然不得長生,這個緣由實在是太諷刺了。
而大皇子和十一皇子先后去世后,天子居然也不再用二皇子和七皇子求他的長生,就更加諷刺。
謝子介緩緩呼出一口呵氣,石雁府已經很近,他這些日子沒有找到合適的商隊,算了算也就是奔波兩天的路途,繼續耽擱下去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
反正等到了江家自然有人接應,干脆就一個人上路。
薊北路這邊還算安寧,沒什麼流匪,就有一小山賊以為他是落單的想來打劫,自然也打不過謝子介,眼看著就要到石雁城了,這麼多天一直只讓自己想正事的謝子介心中忽然想到:鹿瓊鋪子里的書夠麼?
一旦想起來鹿瓊,那就是收不住的,他什麼都要多憂一點,還要埋怨失憶的自己,都說的是什麼話。
什麼想和鹿瓊去領婚書,那是他該想的嗎?
白九這個不的,走之前也不知道多留幾本適合鹿瓊鋪子的給當底稿,謝子介這樣想,越發不滿失憶的自己,事實在不周全。
就在此時,他翻下馬,忍不住眨了眨眼,這也太巧了,可是他太想鹿瓊眼花了?剛剛進城的那個年輕子,他怎麼覺得像是鹿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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