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年三月。

　氣溫遲遲不見回升，春寒料峭。

　晌午的太撥開云層，稍稍探出頭，稀薄的輕紗似的，鋪在陵一中的校園里。

　尖銳的下課鈴一響，各班教室里涌出麻麻的人群，朝樓梯間匯聚，直奔食堂而去。

　教室里，八組五號的課桌上，書籍堆砌一堵矮墻。

　嘉南強打著神，提筆記下黑板上幾個文言虛詞的用法，慢吞吞地拔下筆帽，合上書。

　屜里的手機突然無聲亮起，提示收到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今晚七點，挽月會所。”

　來自于“魏”。

　嘉南盯著那行字，過亮的屏幕讓眼睛不自覺地微微瞇起，頓了幾秒，把對話框刪除干凈。

　第二條消息接著冒出來——

　魏：“缺席或遲到者將接懲罰喔。”

　魏的微信頭像是貓，圖片背景漆黑，貓雪白，兩只貓眼空地凝視著鏡頭。細看之下，貓臉竟有幾分像人臉，著莫名的詭異。

　嘉南胃里忽然搐了幾下，疼痛讓了手機的邊緣。

　另外一只手的指骨繃著，在草稿紙上一筆一劃用力地寫下“魏”字，然后畫了大大一個叉。

　突然，已經息屏的手機冷不丁再次亮起，有電話打進來，嘉南心里一窒。

　看見來電顯示“財神爺”三個字，又讓神經稍緩。

　“喂？”

　對面很吵，環境嘈雜，那道聲音卻清冽低沉，帶著點兒懶散地問：“你今晚幾點回？”

　嘉南怔了怔。

　懷疑對方打錯了電話，和他之間劃著楚河漢界，冷淡疏遠，從不越矩，同住一個屋檐下，誰也不會關心誰的生活。

　“嘉南？”對面見沒出聲，又耐著子，喊了聲名字。

　“在。”

　“我問你，今晚幾點回去。”

　那頭的風聲更大了，像有無數旗幟被吹得翻飛。

　嘉南想了想，斟酌著說：“不是很確定，怎麼了？”

　“我忘了帶鑰匙出門。”財神爺說。

　原來是這樣。

　嘉南不能確保回家的時間，只好說：“我盡量早點回，你到時候敲門如果沒反應，就再打下我電話。”

　“九點前。”對面給定了時間。

　嘉南猶豫：“我今晚有事，可能要遲一點。”

　“九點前。”

　不給人留余地。

　嘉南默默咬牙，白天在學校上課，晚上時間去文化宮練舞，有時候練得狠了，回家就晚。

　與這位財神爺打照面的機會并不多。

　夜里失眠時，偶爾會在凌晨聽見開門的靜。

　本能地警惕，豎起耳朵聽，老房子隔音效果差，那些開門關門的靜、浴室的水聲，像白噪音一樣細碎地響著。

　要不了多久，又恢復了安靜。

　他行蹤不定，作息謎。

　嘉南不知道他從哪里來，是干什麼的，僅僅因為他錢多，適合被敲竹杠，他們就了同一個屋檐下生活的陌生人。

　嘉南不想得罪財神爺，只好答應下來：“好，我會九點前回去的。”

　“嗯。”

　在他掛斷前，這回嘉南清晰地聽見了托車發的轟轟聲，似要劈開風，劈開空氣。

　一秒過后，通話結束，所有聲音戛然而止，嘉南耳邊恢復了安靜，仍置于午后空的教學樓。

　寂寥地打在玻璃窗上。

　教室黑板的上方懸掛著一面圓鐘，時間提醒嘉南，現在必須要去食堂了。

　將手機關機，塞進書包最里層，艱難地從座位上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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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食堂分三層，一樓和二樓窗口多，飯菜分量大，且有免費的湯，去的人多。

　嘉南一般選擇人的三樓。

　站在打飯窗口前，視線掠過餐盤里盛滿的各種食，腦海中有張表格，自跳出相應的卡路里。

　蛋139，瘦143，西藍花27，南瓜23，胡蘿卜39……

　雀山芭蕾舞團中的大部分孩對這張表倒背如流，嘉南不過是其中一員。

　們嚴苛對待送進口中的食，恐懼它們在自己變堆積的脂肪，長胖是一種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