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盃毀了,聖水沒了,最後的希也破滅了。
終究是救不回他來。
手指微,隨即到放在邊的神劍,心底突然生出個荒誕的念頭,倘若一劍抹了脖子,是不是就能隨他而去,至在黃泉路上,有陪著他,不會再寂寞孤單。
眸閃了幾閃,就聽得銀翼冷聲道:“你來這副天塌下來要死要活的模樣,就算沒了聖水,但穆老爺子不是讓李一舟請寧王后去了嗎,現在應該已經到了,說不定他倆聯手,會想出什麼辦法來呢?那個李一舟雖然看著討厭,但鬼點子也是不,或許也能幫上點忙……總之你別胡思想,早些帶他趕回天京,纔是正事。”
這番話想必是他醞釀了許久才說出來的,在在理,找不出半點破綻來。
多傑也在旁說道:“就是就是,剛纔你暈過去的時候,大祭師在他上灑了些符水,雖然大祭師現在沒什麼法力,但那符水是早年煉的,說不定能起些作用,而且大祭師也看了那口玉棺,說這棺材很特別,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口來,讓他就留在棺材裡,好好存放,等大祭師下一辟穀閉關,與天地通靈過後,興許就能想出解救的法子來了。”
下一辟穀閉關?
那不是好幾十年之後?
秦驚羽扯了扯脣角,他們喋喋不休說這些理由,製造這些遙不可及的夢想,無非也就是讓心裡存著個淺淺的希罷了。
其實,那隨他而去的念頭只是一晃而過,在這世上還有父皇母妃,還有年邁的外公,還有稚齡的弟,還有那麼多親友弟兄,還有那麼多大夏臣民,又怎麼忍心拋下他們?
而回去天京,雖然希更加渺茫,但又忍不住暗地期盼,集合這世上兩大神醫之,或許能出現奇蹟,也說不定……
希冀而來,黯然而去。
離去的時候,卓頓蹙眉對說了一句話,他說:“有件事很是奇怪,我當日他的命格,明明覺到他的子嗣將權勢超越,福祿齊天,但你又說他現在還沒有子嗣,難道是我當日算錯了?”
秦驚羽一陣沉默,算對如何,算錯又如何,如今蕭焰神魂已滅,他也是法力俱失,卻終不能再算一次。
一干納族年齊齊來送,大祭師卓頓留在,手裡搖著金剛搖鈴,口中嘶啞念著些聽不懂的經文,梵唱聲聲,直心魄。
神燈,聖水,就如一場遙遠的幻滅的夢,終是留在年族人的記憶深。
納族的未來,不再由天,而是靠人。
回去的路上,秦驚羽不再騎馬,而是留在馬車當中,執著守著那口寒玉棺,寸步不離。
車隊仍是均速而行,沒有加快步伐,也無需加快步伐,想必銀翼與想的一樣,大家心知肚明,能晚一日是一日,晚一點接到現實,心中最後那點希也就多留一會兒,遲些覆滅。
然而,再是遲緩,再是拖慢,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歷時將近兩月,終於又回到天京。
早有訊息傳宮中,城門大開,全城戒嚴,有衛軍在前開路,車隊暢通無阻馳向皇宮。
宮一路走馬,徑直穿行,到得闕非殿前,殿門站了不人,除開的家人,那多出來的面孔,有東王后寧若翩,更有南越的一雙帝后,蕭焰的親生爹孃!
柳皇后見車隊停下,悲泣一聲就朝正小心擡下車的玉棺撲去,卻被邊的蕭遠山一把拉住:“你先忍忍,讓他們先進殿去!”
秦驚羽看著那張淚流滿面的臉,聽得那一聲聲悽楚啼哭,心頭重重一沉,腦子裡已經有了結論。
就算是請來了寧王后,就算聚集了天下最有名的神醫,就算又過了這麼多時日,他們還是沒想出法子來。
這就是最終的結局。
如此殘忍!
渾渾噩噩,跌跌撞撞,不知怎麼走進的殿堂,也不知怎麼站到那玉棺之前,聽得周圍爭執聲,說話聲,嘆息聲,哭泣聲,接踵不斷,此起彼伏,一聲聲清晰撞耳中,卻沒有半點知覺。
眼裡心裡只有那個人,好端端睡在玉棺裡,神態安然,神俊秀。
他只是睡著了,睡著了而已。
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
可惜柳皇后嘶聲大哭,驚醒了的幻念,茫然擡眸,卻見柳皇后就在前,狠狠瞪著,一手抹著眼淚,一手怒不可赦指著道:“你可還記得,你當初在南越答應過我什麼?”
秦驚羽默然無聲。
柳皇后眼睛已經哭得通紅,脣抖著,恨恨道:“你答應我,要盡你所能關他,理解他,諒他,信任他……你自問你做到了嗎?你沒有,你沒有!我兒他爲你付出這麼多,你卻從來不爲他考慮,什麼都沒爲他做,不僅如此,你還狠心死他,是你,是你死他的!如今他年紀輕輕就喪了命,躺在這冰冷的棺材裡,再也醒不過來,還要我們這做父母的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就是你給我的承諾嗎?早知如此,我真不該聽焰兒的懇求,在冥兒把你帶回來的那段時日替你說,該他一刀把你殺了,也總好過你如今來害我的焰兒啊!”越說越是傷心,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忽然出手來,扯住秦驚羽的襟,使勁搖晃,“你這狠心人,我兒哪點對不起你,你說啊!你爲何這麼要他,爲何這樣要害他?你還我的兒子,你還我的兒子來!”
秦驚羽被搖得頭暈目眩,聽得四周驚呼聲阻止聲響起,好幾條手臂同時出,將解救出來。
別人說什麼,做什麼,對而言都是毫無覺,只有柳皇后的哭聲在耳邊迴盪。
聲聲控訴,字字淚。
他娘說得沒錯,是死他的,是。
世間如此之大,選擇如此之多,竟能生生將他到只剩一條路。
有人在旁要扶,擺手婉拒,在棺前站定,定定著那棺中之人,雙眸如,一瞬不眨。
這一路上看著他,守著他,不分晝夜,明裡暗地不知流了多眼淚,眼裡早已乾涸,再也哭不出來。
可就算沒有眼淚,心底的傷痛與絕卻是滿滿當當,就如他生前,大多數時候都是在笑,溫地,淺淡地笑,可他心底卻也不見得真就覺得快活開心。
漸漸懂了他,卻終是失去了他。
蕭遠山也步了過來,一臉悲痛,倒也沒指責,只是冷淡嘆道:“我們原本並不知,只是小兒囑託聶丞相前來天京提親,他娘放心不下,怕有變數,拉了我一道前來,我們才過邊境,就聽說天子大婚,這急急忙忙趕來天京,沒想到還是遲了一步。我們後來也聽說了事經過,知道小兒是爲風如嶽所殺,只能怪小兒福祉淺薄,卻也怪不得旁人,先前是他娘太過激,說話有失偏頗,陛下不要介意。”
人涌,那名老軍醫也過來道:“小人本是奉娘娘之命一路跟著殿下,誰知殿下途中傷病復發,本該就地臥牀修養的,殿下是不肯,沒養幾日就撇下小人跑掉了……”
難怪他會來遲,原來是這樣。
老軍醫又說了些所不知的事,說什麼蕭焰過去在南越時曾經跳崖重傷,當時就全損,險些沒救過來,或許就是那次埋下禍云云,頭腦昏昏沒怎麼聽進去,倒是後來蕭遠山一臉肅然丟下一句話,令得終於回神。
蕭遠山說:“如此看來,陛下與小兒之間也沒甚糾葛,只不過是小兒一廂願罷了,我們夫婦也不多打攪,這就帶了小兒回國,早早行禮下葬,讓他土爲安。”
說罷,就見他後冒出好幾人來,想要去搬那寒玉棺。
“住手!”秦驚羽一聲低喝,擋在玉棺前,聲俱厲,雙眸中幾乎要滴出來,“誰敢他,我就殺了誰!”
這一聲不打,在旁的大夏與西烈侍衛紛紛拔出刀劍,嚴陣以待。
柳皇后氣得渾發抖,怒道:“你想做什麼?你害死了我兒,難道還想霸著他的首不還嗎?你到底是安的什麼心?”
蕭遠山也冷靜道:“小兒是南越皇子,生在蒼岐,逝後也當回到蒼岐,葬於南越皇陵,還請陛下恤我夫婦這老年喪子的哀痛,不予爲難。”
秦驚羽姿勢不變,眼眸愈發紅了:“我不管,我就是要留住他,你們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罷,此事沒得商量,如若強搶,後果自負。”
柳皇后恨聲道:“我們討回我兒的首,這是天經地義之事,管他什麼後果!”
秦驚羽冷冽道:“那好,我這就撤回和談大臣,大夏在風離的駐軍主力尚在,不日就將一路南進,開赴蒼岐。如果這後果兩位覺得無所謂,那就儘管手搶人!”
“你……”柳皇后指著罵道,“你真是欺人太甚!上回我真是錯看了你,好歹也是一國之君,怎的這樣沒臉沒皮!”
秦驚羽冷冷看一眼,抿脣,再無言語。
穆青與寧若翩見勢不對,趕過來打圓場,寧若翩與蕭遠山夫婦以往也有些,拉了柳皇后的手,輕聲安道:“皇后你有所不知,這寒玉棺乃是穆老爺子爲自家婿百年之後準備的,是不可多得的寶,可保長年不腐,再說這幾日穆老爺子日以繼夜研製丹藥,你們也是看在眼裡的,你怎的就不明白,你家小兒子留在天京皇宮,待在老爺子邊,那是百利無一害,難說將來哪日就有轉機,你非要把他帶回蒼岐去,指不定那纔是真正害了他。”
穆青也道:“我向你們保證,窮盡餘生煉丹製藥,終有一日會救活他來。”
寧若翩又道:“你們就在這裡陪他幾日,等過了這陣,我就跟你去蒼岐,瞧瞧你家大兒子。”
穆青也接道:“聽說貴國大皇子是手足傷,我這裡還有些治療的藥膏,就請寧王后到時候一併帶去。”
蕭遠山看看滿面懇的他,又看看不住點頭的寧若翩,再看看棺中容不改的蕭焰,思忖片刻,終是嘆息道:“那就讓小兒暫時留在天京吧。”
柳皇后哭了一陣,也漸漸平息下來,在玉棺前守了半日,便隨著蕭遠山前去休息。
那老軍醫也隨同退下,走出幾步又轉回來,將個長條形的包袱奉到秦驚羽手裡,道:“這是殿下讓小人幫忙保管的,是殿下最珍之,現在殿下不在了,還請陛下放於他棺中罷。”
後又出個小巧得多的布包,吶吶道:“這也是殿下的,不過他大概不怎麼喜歡,丟過好幾次,卻又撿回來,最後一次沒再撿了,是小人無意中看到,覺得應該是個值錢的東西,怕殿下過後後悔,悄悄給撿了去。也請陛下一併收著吧。”
秦驚羽默默打開,包袱裡是那隻見過的人俑,此時終於完工,但見其容貌絕,形秀,玉冠佩劍,英姿颯爽。
著那細緻的刀工刻痕,許久才又打開那隻較小的布包,裡面卻是那枚雷牧歌送的玫瑰花型的戒指,想著蕭焰從手上悄然取走它的形,想起在不醉翁石室中發生的那一場春夢,突然悲從中來,哽咽失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銀翼的聲音在旁飄忽響起:“雷牧歌讓我提醒你,風如嶽那廝還關在地牢裡,這些日子沒給他治過傷,也沒給他吃飽過飯,問你現時有什麼打算。”
風如嶽……
秦驚羽面一寒,冷聲笑道:“提醒得好,我這就去會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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