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寧冷笑一聲，對著那做珍珠的丫頭道：“這些丫頭三天不管教，就忘記了自己姓什麼什麼，也不看看是什麼份，竟然做出這種不分尊卑的事。世子可是在這院子裡養傷，居然敢在這種時候燒紙錢，這是在詛咒世子嗎？！”

這罪名實在是太嚴重，歐暖微微蹙眉，就聽見珍珠哭泣道：“世子妃，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啊！奴婢和莫愁姑娘是同鄉，又是一起進府的，剛開始那兩年還在一個屋子裡住著，多有些分，死了以後，奴婢總是夢見，這才燒點紙錢，絕沒有詛咒世子的意思！”

“夢見莫愁？”霍媽媽面一變，立刻條件反地看了孫寧一眼，面上浮現出一驚惶。“難道是冤魂作祟？”

孫寧臉上的笑容帶了一嘲諷，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什麼冤魂？這青天白日的，我看是活見鬼了！怪力神，迷人心！活著的時候是奴婢，死了也還是奴婢，那個主子給了一點臉面自己就不知道骨頭有幾斤幾兩重的賤人，哪怕死了也永遠也翻不了！如果以後讓我知道，還有人在這院子裡拜祭莫愁這個小賤人，就是想了，我會送下去作陪！來人，把珍珠拉下去打死！”

此言一出，院子里人人面大變。珍珠嚎啕大哭，轉眼就要被媽媽們拉出去，眼睛一轉看見歐暖站在院子裡，立刻哭著撲倒在的襬下：“郡王妃，郡王妃，救救奴婢吧！求您和世子妃說說好話，求饒了奴婢吧！”

紅玉一怔，隨即道：“珍珠，你這是幹什麼，還不快放手！”說著，正要上去，卻看到菖已經快一步，一把推開了珍珠。

珍珠滿面是淚水，重重在地上磕頭：“郡王妃，求您了！求您了！”

一個人如果不知道自己的位置，犯了錯是在所難免。珍珠實在是太糊塗，在深宅大院裡燒紙錢，主子還有重病在，這什麼？咒主子不死嗎！以下犯上的大罪裡，它是頭一條！

珍珠還在哭：“郡王妃，您得救救我！我不是給世子燒的，是送莫愁姐姐的！不騙您，真的是託夢給我，讓我替燒香……”

紅玉看著珍珠，心底其實非常可憐，但卻無計可施。

珍珠見歐暖沒有人將拉出去，便彷彿連珠炮一樣的說下去道：“真的！昨兒個奴婢在外頭守夜，突然一陣風吹進，迷迷糊糊中覺著窗戶外頭有個人影兒，仔細一瞧，是莫愁啊，說不是走來的，是飄來的，因爲怕驚了世子妃睡覺。”珍珠說到這兒，回頭看了一眼孫寧，見面無表的站著，而旁的霍媽媽則是滿臉驚恐。

只要看到霍媽媽此刻的神，任誰都會覺得，是孫寧死了莫愁。歐暖看了一眼淚流滿面的珍珠，又看看孫寧，微微一笑，道：“珍珠，你是大嫂院子裡的人，要如何置你，都是的事，我並不好爲你做主。”

紅玉一聽，頓時反應過來，珍珠這種形，簡直就像是在歐暖爲出頭一樣，若是歐暖真的開口讓孫寧饒了，就是要正面和孫寧對上，一個剛剛嫁進來的郡王妃，管閒事居然管到長嫂的院子裡來了，這是大大的不知禮數！這樣一想，頓時覺得眼前這個做珍珠的丫頭不僅是不懂事，簡直像是故意在挑撥離間了！立刻走上前道：“珍珠姑娘，郡王妃雖然宅心仁厚，可畢竟不是你的主子，你要求也該求世子妃，跑來爲難我們郡王妃，這是誰教你的規矩！看來世子妃要懲罰你，真的沒有錯了！”

歐暖看了珍珠一眼，慢慢道：“原本就是你做錯了事，也該接懲罰，你這樣哭哭啼啼，是要燕王府都知道主子刻薄了你嗎？”

珍珠一震，不敢置信地擡起頭看著歐暖，沒想到剛剛嫁過來的郡王妃竟是這樣一個厲害的角。

歐暖的脣角微微勾起，對孫寧道：“大嫂，這丫頭的確是犯了錯，也很不懂事，您要罰，絕不會有人阻止，只是這樣鬧，倒讓不知道的人以爲是您事太嚴厲了，若是傳出去反倒不好。”

孫寧原本還以爲歐暖會爲這丫頭出頭，現在看到這形反而有些意外，看了歐暖一眼，臉上出狐疑之，心中卻在急速的轉，很快意識到，莫愁的死在燕王府已經掀起了一陣不大不小的風浪，下人們都在傳說自己的狠辣無，若是現在因爲這件事再整死一個人，傳出去別人不會認爲珍珠不懂事，只會覺得自己很惡毒。深深吸了一口氣，換上一副笑臉，道：“本來我是一定要打死這個丫頭的，但是弟妹你爲說，我就網開一面饒了。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的確是犯了錯，也不該再留在這院子裡。從今天開始，就讓去浣房做活吧。”

“是。”剛纔世子妃在氣頭上，霍媽媽怎麼勸說都沒有用，剛剛還在擔憂，現在看到這形，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趕吩咐人將珍珠帶下去。

“如此，歐暖就告辭了。大嫂好好歇息吧。”歐暖不喜歡這個院子，回走出去的那一瞬間，空氣隨著呼吸沁肺底，只有說不出的舒暢。

剛剛走到走廊的拐角，就聽見菖低聲道：“小姐，有人跟著咱們呢。”

歐暖揚起眉頭，回頭一看，果真看見桃夭怯生生地站在不遠。看見歐暖止住了步子，桃夭屈膝行禮，瞬間眼圈已經紅了，低聲道：“郡王妃。”

歐暖笑道：“桃夭姑娘，你這是做什麼？”

桃夭含悲亦含了笑：“剛纔的事，奴婢要替珍珠謝謝您。”

歐暖淡淡道：“我什麼也沒有做，不必謝我。”

桃夭哽咽道：“不，您今天說那幾句話，真正救下了珍珠的命。”

紅玉道：“桃夭姑娘，快別這麼著了，人瞧見你的眼淚，有多閒話說！”

桃夭一愣，用力點一點頭，忙別過頭悄悄拭了淚：“奴婢和莫愁都是服侍了世子多年的人，莫愁子和溫順，是最不敢得罪人的，卻不想落到這個下場，珍珠也是好心，纔會闖下了大禍。今兒個若非郡王妃在，珍珠就要和莫愁落到一個下場了，世子妃是絕不會饒了的。”

歐暖微微蹙眉：“桃夭，世子妃有再多的不是，也不到你來說，明白了嗎？”

桃夭一愣，似乎沒想到歐暖會這麼說，頓時語塞。

歐暖看神，微微一笑，道：“大哥生病，你若是好好服侍，將來自會有出頭的時候，只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能越過了大嫂去，我雖然不知道莫愁姑娘做錯了什麼事惹怒了大嫂，但定不會無緣無故置了莫愁。桃夭姑娘還是引以爲鑑，收了旁的心思，好好照顧大哥吧。”說著，歐暖轉頭吩咐紅玉，“桃夭姑娘是大哥邊的人，我今天來得匆忙，什麼禮都沒有帶，你去挑一些綾羅首飾來，下午給送過來。”

桃夭還沒從歐暖剛纔說的話裡面回過神來，已經被突如其來的禮打懵了，慌忙道：“郡王妃如此，奴婢怎麼敢當。”

歐暖和緩道：“大哥的不好，郡王不能時常在邊照顧，多放心不下，將來還要靠桃夭姑娘多多照顧他，也算是爲我們夫妻盡點心意。”

歐暖兼施，桃夭憋著一口氣，神微微一黯，輕聲道：“郡王妃心腸好，實在是難得。可是世子妃那裡……”咬一咬脣，帶了一抹悽然之，道：“從世子妃嫁進來，原先伺候世子的那些姐妹，死的死，出府的出府，剩下只有奴婢了，奴婢雖然只有一條賤命，卻也一定會好好照顧世子，直到奴婢不能爲止。”

說的悽楚，紅玉和菖臉上都出深深的同之。

能在孫寧的手底下存活到現在，這位桃夭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燈，最重要的是，似乎要拿自己當槍使。歐暖心底嘆了一口氣，臉上笑道：“桃夭姑娘這麼說，實在是妄自菲薄了，你是個有福氣的人。”說著，道，“以後我們還會來探大哥大嫂的，先告辭了。”

這話說得和氣，然而話中之意不容置疑。桃夭忙收斂了悽，笑道：“郡王妃說的是，奴婢不耽擱您了。”

歐暖微微一笑，轉離開，重紗掐金菡萏紋的淺桃廣袖捲起幾帶涼風。直到走出很遠，桃夭還站在原地看著，似乎微微出神。

安泰院。

“哦？真的這麼說？”桌子上是一盞茶，孫寧只將茶端起來，輕輕抿了一口，復又放下，才發話道。

“是，老奴一直派人盯著，親耳聽見郡王妃這麼說。”霍媽媽打起十二分的神回道：“主子，不是老奴說，您今兒個也太沖了，即便是責罰奴婢也是對奴婢的恩典，置了也就是了，何必要鬧這麼大。”

“我就是看不慣那些賤人的張狂樣！燒紙錢？哼，當我不知道嗎，還不是爲了惹怒我！”

“珍珠這回是看準了郡王妃去的，要不是郡王妃怕事不敢管，只怕要和您有嫌隙了。”霍媽媽道。

金的照過來，孫寧的臉龐有一半在和的裡，雖毫無妝痕仍帶了一種奇異的濃豔。盯著窗外不遠的屋子……那是肖重君的房間，裡面有一道青的人影在走，很快，孫寧近似凌厲的眼裡腥沉澱下去，而浮在表面的，只剩下溫和愉悅，“怕事？不，歐暖絕不是怕事。”

“主子的意思是……”

“你慢慢看吧。”孫寧放在膝蓋上細長白皙的手指有意無意握，抿了抿脣，角現出一上挑的紋路，像是在微笑：“倒真的，比我想象的有趣太多了……”

傍晚，第一聲雷聲劃破了天際，接著連串的轟鳴洶涌的鋪天蓋地，室變的異常的沉和悶熱，瓢潑而下的雨水被熱氣一蒸變爲氣，歐暖原本已經睡，可是被雷聲驚醒，眼前瞬間劃過漫天江水的可怕場景，猛地坐起，就看到窗外雨落如灑，天黯淡似暮。

屋子裡的燭火啪嗒一下滅了，紅玉慌忙出去找火石重新點火，菖也不知道跑去了哪裡，屋子裡竟只剩下了歐暖一個人。

匡當一聲，窗戶豁然開，朔風雜著一個閃電凜冽的劃過，耀目的亮瞬間照亮了室，歐暖一驚，心中頓時有一種漫無邊際的恐懼涌上來。雖然並不害怕雨天，可是害怕這樣雷電加的夜晚，不，到異常的恐懼，若是平日裡有人在，什麼都不懼怕，可是現在只剩下一個人！這樣可怕的雷聲，這樣近乎撕裂天際的力量，漫無邊際的大雨，總會讓不由自主聯想到前生，死去的那一天。

在閃電熄滅前的剎那，一個高大的影推門進來，在思維反應過來之前，歐暖已經撲到了他的懷裡，肖重華被雨水打得溼的衫瞬間服在歐暖的臉上，冰涼氣息讓不一個冷。然而他一愣之後，卻是摟住了的腰，他的手，帶著一種堅定的，穩定人心的力量，讓慢慢的放鬆了繃的脊背，肖重華儘量放低聲音溫和開口：“暖兒，怎麼了？”

歐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卻還是控制不住地聲說道：“我……我……”

肖重華低頭看著，此時一縷電閃閃從搖曳的雨霧裡落下，冷冷勾勒出歐暖一彎緻的下頜，細的睫猶在輕輕的著，沾染著零星淚珠，碎玉似的。就是常見慣了的肖重華也不有一剎那失神，便輕輕喚著的名字，低聲道，“不要怕，我在這裡。”

歐暖的子微微發著抖，此刻的儀態已經完全不像是往常那樣尊貴清冷的模樣，甚至於不顧肖重華的服猶在滴滴答答往下淌著水，已經漸漸沾溼的，溼在上寒涼骨，微微了。

肖重華略一停頓，將攔腰抱起，大步走到牀邊，用被子將裹起來，連人帶被子一起摟懷裡，“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