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群魔
玻璃築堅固的瓶, 將郁飛塵與外界徹底隔絕,圓形的漫長通道盡頭是唯一的出口。
合理?
郁飛塵甚至對這個詞到了一些陌生。
試圖和他談價錢的人最後都失去了很多。
對鬼牌一的未來不是很看好,郁飛塵開始打量近的瓶。據說, 玻璃室還是有些東西在的, 當然不會有人以為所謂的“玻璃”真是那種平平無奇的。
它有清澈剔的質地, 水晶、玻璃、冰塊、輝冰石都是這樣的結構。不同之在于,輝冰石總是流轉著和的七芒, 這東西的部則湧著一些明的、相互擾的氣流。
看起來,像是麻麻的蟲子一樣的東西在蠕。
克拉羅斯提到過所謂的“玻璃瓶”。為了得到新的結構,玻璃室會把畸形的力量灌注在實驗品上, 然後將實驗品放瓶中, 自己則站在瓶外, 觀察裏面發生的事。就像嚴謹的科學家觀察自己的試管那樣。
在巨大的、抑的瓶中, 實驗首先承的是本源力量被強行撕裂改造的痛苦。再然後,他們將要經歷一系列嚴苛考驗。
那些考驗包括但不限于面臨重重力量風暴以試驗新本源的穩定,殘酷的神拷問以確定人格的完整, 將本源反複打碎再重組以鍛煉對其的掌控。
絕大多數實驗品都會在裏面崩潰死去,他們死亡的過程也是可供研究的資料。
一小部分會活下來,獲得一個短暫的代稱。譬如方塊四和昔日的紅心三。
走出一個瓶子, 代表在力量的道路上前進了一個序列。走出序列A的瓶子,則代表為了真正的神明。
鬼牌一放在這裏的是序列幾的瓶子?
郁飛塵一時間沒有往前走的意思。他思忖了一下。
思忖的結果是, 他很忙。而且他要去找安菲,沒空和鬼牌玩游戲。
于是虛空中, 平靜蟄伏的舊銀本源緩慢流淌了一下。
咔嚓。清脆滴的聲響。
一道冰裂般的隙以郁飛塵所在為中心向外蔓延飛散, 霎時布滿了整個瓶。
的玻璃剎那為全是碎紋的玻璃。再下一刻, 所有碎片向外飛散而去。
打碎玻璃是世界上最簡單的事。而他的本源, 似乎能摧毀一切東西。
瓶破碎後視野不再有遮擋, 百步開外的地方,提著玻璃風燈的鬼牌一裝神弄鬼地站著。看見自己的瓶子被打碎,他的目有一瞬的繃和審慎。
漫天玻璃碎片裏,郁飛塵接著往前走。
這時他到了周環繞著無形的、細的氣流,它們在看他——想必是先前看到的玻璃裏的東西出來了。
是一眨眼的時間,從玻璃的碎片裏,陡然湧出無數個麻麻、死氣沉沉的半明白點!
它們在他周緩慢地游弋盤桓。如同群結隊的幽靈。
仔細看去,點表面有一些模糊的明暗,像是約的人臉。
本源力量向它們蔓延而去,卻什麽都沒到。
遠,鬼牌一的畔浮現莫測的笑容。
“黑國王閣下竟然確實能夠完全掌控自己的力量,這讓我到意外。在我們的研究結論中,這種級別的力量只要存在于世上,就意味著隨時會發生無可挽回的失控。”
“不過,您也知道,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是力量無法左右、無法毀滅的……”
麻麻的蒼白幽靈像一片海洋。
力量無法作用其上的,是意志嗎?
所有的思考都在一瞬間完,一切作也都在轉瞬之間發生。下一刻,郁飛塵前方的必經之路上,第一只幽靈迎面呼嘯而來,霎時沒了他的!
那一秒,突兀地,郁飛塵聽見了一道哭聲。
恐懼的,痛苦的哭聲,斷斷續續。
而他腦中竟自然而然浮現出與這道哭聲有關的信息。
——是一個曾經蜷在瓶中的人,或者說,是一個玻璃室的曾經的實驗品。他是被強行丟進來的,因為他做了錯事。
他……很害怕接下來將經歷的事。因為他目睹過很多同伴被送進去,然後再也沒有出來。那些瓶子裏日夜都響著撕心裂肺的慘。
于是他不敢邁出哪怕一步,抖著靠著瓶壁失力倒下,不住哭泣。
然而,空氣逐漸變得凝滯而冰冷,該來的東西,還是緩緩來到他面前……
與此同時郁飛塵略帶疑地低頭看向了自己。那雙闃寂的漆黑眼瞳裏,仿佛還是第一次流出這種神。
——他的心跳在加快,心髒砰砰撞擊著腔,簡直像是想要逃出去。
郁飛塵到怪異。
他和這個相安無事地共了很多年,它現在是在做什麽,終于想起要宣告自己的存在?
哦,變化的不止是心髒,呼吸似乎也在不控制地加速。繃,流,腦子嗡嗡作響,無法思考。
更怪異的變化是他的想法。面對著前方,他心中居然生出一種迫切的、想要躲避的沖。
再不逃離,就會有極度可怖的事發生。
郁飛塵面無表的收回了打量自己的目。
如果那只人臉幽靈是這個人殘存的意志,而破碎的意志又進了他的,那麽,自己現在正在驗的,也許就是人稱之為“恐懼”的緒吧。
原來曾經的雇主們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和神是這樣的狀態。
那他們常常做出的那些離奇、荒誕、近于瘋癲、找不到原因的行為,也是可以稍微理解一點的了。
郁飛塵繼續前行。
靴子踩過滿地麻麻的玻璃碎片,發出玻璃之間相互的聲響。
第二個幽靈穿過郁飛塵的膛。
哭泣聲之外,又多了一道痛苦的嘶吼聲。
這是另一個人了。他正在被實驗。不能抵的、冰冷的力量像一把手刀一樣刺他的本源,肆意擰,把它攪破裂的碎塊,也把他整個人的存在一片片撕毀。
現在上的,是疼痛,刀割般的、灼燒般的——所有神經從末端開始被撚碎撕扯的痛。那一刻像是有震耳聾的聲音響徹整個世界,淹沒了一切聲音,的每一寸都是痛的來源,大腦、心髒、眼睛,全都失去了原有的任何功能,只有劇烈的疼痛生發、迸濺。
不能忍的、完全超乎所有想象的,已經越過人極限的痛覺。
……像真的一樣。
這居然也是他從來沒驗過的,郁飛塵想。
以往,他的對疼痛的閾值很高,的傷口不會對他的行造任何阻礙。說實話,那對他來說甚至不算是一種覺,而是一種規則。
起降艙裏的設備,綠燈亮代表正常運行,紅燈亮代表需要檢修。人的遇到疼痛,則代表下次需要規避疼痛的來源。僅僅是這樣。
有那麽一個片刻郁飛塵短暫地閉了閉眼睛,讓真實的、疼痛的知覺徹底淹沒了自己。
存在,就是無盡的痛苦。
第三道聲音是一道癲狂的笑聲。
“終于……要結束了……”
“總算……要死啦……”
“再也不用待在這個鬼地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郁飛塵默默著心的變化。
嗯,這就是所謂的“喜悅”了。人心中一種正面的。
再往前走,就更多了。
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放聲喊,有人瀕死掙紮。有人用頭顱瘋狂撞擊著厚重的玻璃牆壁,直到模糊,出白的骨頭,然後流盡全部的鮮。
絕的、仇恨的、癲狂的、悲慟的……
潔淨無瑕的玻璃裏封存著的是玻璃室有史以來所有失敗品存在過的痕跡。崩潰的意志,破碎的神,還有無邊無際的痛苦。
郁飛塵會著這一切,他并不抵。就像人總要出去下副本一樣,每一次不同的經歷會帶來新的知識。
譬如,現在他就發現,疼痛居然也可以分門別類為很多種。皮的痛苦和心髒的痛苦不是同一種,神的痛苦遠勝于的痛苦。靈魂的嘶喊則又要比神的苦痛更加深刻。
這是在別的地方學不到的容。
路盡頭,鬼牌一凝著郁飛塵的面龐,那微斂的眉目,認真的神。
像是發現了新的值得研究的事,鬼牌的目微微一變。
“你居然在……學習……”
“廢!”低沉的聲音突然在所有鬼牌的意識鏈接裏響起。
散落在迷霧之都各,正在努力向聖山前進的鬼牌同一時間疑地擡起了頭。
“我是說,你們真是一群廢!”
“你們的預測,有哪一次是對的?”
“一群平庸的……自以為是的……遠遠比不上永晝那位主神的廢!”
“他就能讓世界上最混的力量,擁有如此穩定的狀態!你們呢?除了一群瘋子,你們制造出了什麽?”
“……”
鬼牌一凝視著郁飛塵。
“呵呵……要是在外面就好了,我就能有更久的時間來觀察你了……”
他手中的風燈火焰發出劇烈的噼啪聲,幽靈頂著模糊的人臉,瞬間全部沒郁飛塵的!
千上萬道聲音炸般在郁飛塵的世界響起,千萬種知也在他心深瞬間炸開!
恐懼、栗、絕、瘋狂,一切緒都到達了極限!
人的神怎能承這樣的變?
眼前的世界在變化,旋轉,扭曲,過去的認知破碎,新的印象誕生。那些絕的意志霎時像洪流一樣將他徹底淹沒——世界的本相原來如此殘酷,唯一的真實是無盡的——無盡的痛苦,人的一切緒都是為此而生。
郁飛塵擡起右手按住了自己的額頭,玻璃碎屑折著冰冷的芒,他的手指有不易察覺的抖,很難說那是因為恐懼,還是興。
心有一種,驅使他像他們一樣去恐懼,去哭泣,去嘶吼,去憤怒,去仇恨——宣洩是唯一能解除痛苦的方法,這裏的一切都讓你到痛苦,不是嗎?
那就去出所有有意為之的錮,撕開自己生虛假的表象,把所有的痛苦,讓這個世界加倍償還吧!
——就會迎來一切的終結。
然後得到真正的平靜。
一個人像一幅畫。
一個世界也像一幅畫。
當最濃郁的彩在畫布上鋪開,最極端的的在形狀中展現,一切存在都被拋至最後的臨界點,等待著它的就只有燃燒——和毀滅。
那是唯一的結局,也是唯一的歸宿。
你會得到那種東西。
看著郁飛塵停下的腳步,抖的手指,和那殷紅的眼底,鬼牌一的目漸漸著迷。
方塊序列的力量,與生俱來一種危險的魅力,并且在崩潰的一瞬間,會顯得格外。
舊銀的本源,那一瞬間,連萬古岑寂的虛空都泛起了劇烈的漣漪!
所有力量結構都逃命似地往遠退去。越遠越好。
鬼牌一著迷地看著它。
它什麽時候會像煙花一樣四散?會嗎?如果會,結果會是怎樣?
他靜靜等待著。每一場實驗都需要很多耐心。做好了方案,預設了條件,然後開始觀察,慢慢地,結果會自然浮現。
于是他提著風燈,安靜地站在原。
所有意志碎片沒後,郁飛塵放下手,不再有不適應的神。
其實,這真是一次很新鮮的驗。樂園裏的副本千篇一律,永夜裏的碎片也沒什麽出奇之,迷霧之都的幻境更是為安菲一個人量定制,和他沒有太大關系。這個則不一樣。玻璃室看來還是有一點存在的意義的。
唯一一點不好的地方是,那些聲音實在太吵。而且,他趕時間。
……還是算了。不聽了。
嘆息一般,他輕出了一口氣。
然後,所有的——像驚濤駭浪般襲他的的幽靈,忽然像是什麽都沒有到、只是穿過了一片空氣一樣,保持著先前的態穿他的,在他後漫天揚起。
仿佛兩者本不在同一個維度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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