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708章 吞我為日月，食我為天仙！

  明月並非獨照觀河臺。

  神陸靜，東海寧，整個現世範圍，都已日化為夜。無雲，無翳，無星。

  在無邊廣闊的澄淨夜幕，風雨都不來，只有明月一。

  天下無人不月！

  那映照古今的不朽明月，其間竟似有人影。凡人見而有思，思而或忘。這許多的悵然若失，將變一個個關於明月的傳說。

  但神而明者能——

  劍鳴之聲是樂聲，月中孤影隨聲。  獲取最新章節更新，請訪問𝓢𝓣𝓞𝟓𝟓.𝓒𝓞𝓜

  那人形，倒提酒壺，指挑飛劍。似以明月為屏風，留給人間一個醉酒踉蹌，但卻狂妄肆意的照影。

;

  似那三千多年前的囈語，貯酒於陳，穿越了無數個沉默的夜晚，終究迴響於明月，為世人所聽聞。

  「曾為多碎玉璧，一聲響換一聲戲。」

  「至今出不得。」

  「曾因醉酒眠天河，一夜星來一夜雪。」

  「醒來披月。」

  「人生千秋為何事？」

  「醺醺也。恍眼相看，人間王侯，天上仙闕，春秋萬代，浮萍冰雪……飛劍百年，不過一盞明月！」

  「來來來！與我~飲！」

  最後半句，忽作唱腔，那「飲」字，拖得極長極婉轉。無盡的惆悵與狂妄，都在其間了。

  這是忘我劍君太叔白的絕代一劍。

  也是燕春回在飛劍絕途的今天……提筆所續的華篇！;

  當年那個仰星穹的年，終於攙住那酩酊大醉的影，並指一挑，接住那難以為繼的劍，推著它，向高穹更高走。

  霜雪般的劍，繞著燕春回飛轉。

  在這個唯有明月懸照的夜晚，涼風竟如酒，夜似永恆。

  而漸起微。

  微映在燕春回的眼眸，微出現在無邊廣闊的世界。

  在觀河臺，在長河兩岸，在天下諸國……

  它們起似螢火，搖如燭，終究向天而去——化作了星芒！

  這是一場人間倒傾天穹的星雨。

  搖搖天墜，我亦醉倒換青天！

  這是承載了飛劍百年，也挑起了時代舊憾的一劍，是以【乘槎星漢】之劍，所展的星漢廣闊，燦爛無邊。;

  空前絕後的飛劍表演！

  一人，一劍，一月，漫天星！

  誰能阻道？

  誰能攔下這人類對宇宙的贈禮？

  觀者不能想像。

  但星月之下，火海之上，姜行來。

  【上古誅魔盟約】懸置在他後，玉點點，似有一路的雪。盪魔天君袍在焰海之中飄，拔而有力的，他行在火中的軀幹。

  他是永佇的青松，不滅的烈焰。

  他就這樣迎面走來，赴一場劍客的約。

  生死是持劍者的浪漫，壽空是理想者的高歌。

  他注視著燕春回的眼睛，也在看星空，賞明月。

  而他周，有微塵落。;

  形似微塵，落如山傾。明明飄飄灑灑，卻是轟轟隆隆。

  冥頑之魔猿、孤高之仙龍、淡漠之天人、悲憫之眾生僧人，還有一柄懸停在他前，先於他而走的天下名劍！

  四尊形在四方，為他撐開一片星月不侵的淨土。

  而後都如山崩。

  諸形皆潰，散落一顆顆山石般的道質，匯洪涌！

  山呼海嘯，誦君名。

  【不周】、【三寶】、【靈霄】、【焚真】……以及【劍仙】！

  姜抬手，握住了他的劍。

  這柄劍隨著他轉戰諸界，行於萬方，仍然像第一次握在手中那樣，仍然可以給他依靠和力量。

  此刻無窮的月，漫天的星，都向他墜落。;

  這場璀璨無極的雨，只為他一人傾倒。

  他握著劍，仰星空，眸澈如星，而月華淨其面。多年塵埃一旦吹去了，還是當初容。

  看臺下的葉青雨，想起多年以前的那個夜晚，這個人從迷界一路飛回，又一次軍功滿，應該是載譽歸來……說是無忘前約，來給慶祝生辰。

  卻在擁過之後，藏在肩頭流淚。

  從來沒有問姜你為什麼流淚，就好像他永遠不曾哭過。

  可是一直都知道……

  知道姜是怎樣走過的這一路，是怎樣白髮出楓林。

  姜無聲的眼淚不止是因為失去。

  不止是因為陪著他征戰的袍澤死於迷界，不止是因為他的親衛無一生還，不止是因為親衛統領方元猷，也不止是因為亦師亦友的余北斗死了！;

  而是因為那場戰爭，那個名為祁笑的天下名將，打破了他公侯萬代、歲月安寧的幻想，用一種最殘酷的方式，讓他看清了世界的真相。

  他明白這個世界存在他永遠無法改變的事。

  無論他怎麼努力，無論他做了多，那都是永恆的天塹。

  他所珍惜的很多事，他所珍重的很多人，他的屬下，他的朋友，甚至於他的家鄉故鄰……都是微塵！

  都是可以被犧牲的代價。

  那麼多的人命，可以煉一顆丹丸。

  這個世界是一個巨大的楓林城。

  年的理想，終究會碎在現實的淋淋。

  年的珍惜，總不免被踐踏得一錢不值。

  可是那夜的痛哭之後，他是怎樣做的？;

  他仍然往前走。

  就像今天，他在劫海往前走。

  從今以後……你能夠改變世界嗎？改變那些人們說永遠無法改變的世界。

  改變楓林城外，一個哭不出聲音來的……年的絕！

  讓那些事……不會再發生？

  讓姜憤怒的是盧野，讓他必須在今天就拔出他的劍來——是被屠的衛郡。

  故事一再發生，悲劇反覆重演。人間沒有變過！！！

  是時候改變。

  「他們看看……」葉青雨呢喃：「你所期待的未來。」

  重玄勝攥了自己的肚皮，死死地盯著臺上。

  他知這一戰的危險，也知這一戰的必要。;

  當你有改變現世局勢的可能。

  他們會想撲滅危險。

  當你真的擁有改變現世的力量。

  他們才會給你尊重，坐下來傾聽！

  「目是有重量的」，這句話姜一直記得。

  此刻加諸其的目，正是整個現世的重量。

  然而他握住他的劍，只是向燕春回走。

  星是劍，月是劍，乃至於星辰也向他墜落！

  忘我飛劍，橫絕人間。

  但所有靠近姜的劍，先就被天風割破。

  名為【不周】的道質，誕生於天海道則的圓滿熬練，是天人之劍。

  眸為金雪月的天人虛影，在天極舞劍，漫天的星月，都隔於「天之外」。;

  【不周】、【三寶】、【靈霄】……所有道質漸次落在他的劍上，又落在他的上，道質掛出尾焰……竟在燃燒！

  他日夜不輟，苦心熬練的諸般道則，對於仙魔天劍的種種悟，都主燃燒在這一戰里。以此昭顯焚燼的決心。

  道質是絕巔修士躍升最後一步的臺階，也是用之以隔世的障壁。

  道質的積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影響戰鬥勝負，尤其是在道則層次相近，而它又用於對耗本源時。

  但真君的強大並不只由道質的積累來現。

  凰唯真在昆吾山打死了游玉珩，姜夢熊不過百歲，亦在妖界拳殺了玄南公。

  若是游玉珩當年在昆吾山一開始就擺出對耗道質的架勢，想來凰唯真也是要先避一步，讓他一先的。這是歲月長久者的優勢。

;

  反過來若是年輕的真君有消壽之法，能夠跟年長的真君對耗壽元，後者也必然會在這一合有所避讓。

  作為超者躍升的臺階，道質的重要毋庸置疑。但它畢竟只是臺階，並不是鋪得越高，就越代表修行者的強大。

  在躍升無上的那一步，有的人一階可上，有的人登山難及！

  前者譬如凰唯真。後者則是漫長歷史中，太多壽盡的真君。

  有的人了無牽掛，無須隔世。有的人就算把道質堆了江河湖海，也隔不開人間因果。

  與歲月久歷者對耗道質積累，就像跟晏拼財富，跟重玄勝鬥智，不是聰明的戰鬥選擇。

  燕春回作為那個道質足的「有力者」，一上來就要跟姜角力，姜本應避之，卻頂了上去。

  因為他不肯讓半先！;

  因為他要有全方位的制，他要正面擊破這絕世的飛劍，他要在道質耗竭之前，就確定這場勝利！

  劍在匣中，於今有鳴。

  今魁絕巔，不止是要勝於燕春回，而是要勝給天下人看——

  要讓天下人看到，他用之以護道的，是怎樣一柄劍！

  此時亦復前時。

  他要贏得一場無可爭議的勝利，在這刻燃燒道質，轟鳴天鼓。周孔竅齊開，人萬仙共鳴。

  「所謂天道！不為天脊，就為天罰。」

  「所謂仙道！人登山，代行天意，周全眾生。」

  「所謂人道！眾生草木，彼此全，悠悠萬載，生而有靈！」

  「所謂劍道！我之劍也，於萬家，用於天下。」;

  「所謂魔道！焚貪嗔癡，極喜怒哀，拂塵見我，本不改！」

  聲如洪鐘大呂，鼓似雷霆天裂。

  這是一次公開的述道，姜向所有注視他的人，闡述他對修行的理解、他對道的，他是及怎樣的道則，又是如何一一推向圓滿，熬練道質。

  他的道途是他一路行來，他的道質是他的人生詮釋。

  他就這樣提劍，縱向月河星雨，迎著燕春回的劍！

  「星煉我，月煉我，劍煉我——都來！吾不以百劫死，必以百劫！」

  這一刻無窮無盡的劍，已經將他淹沒。他如劍海之孤舟，獨自飄搖。但卻立於扁舟上……乘風破浪！

  當五種道質擔於一，焚於一……

  真正的變化才發生。;

  觀河臺在搖，長河在翻滾，整座神陸都，而亙古長存的長河九鎮，竟也搖而響。

  他竟以九鎮鎮其！

  整個世界在注視一場造化——

  此刻以九鎮為爐，天海淬靈，劍海鍛，長河滋養，人道托舉……萬仙之仙煉為丹！

  「今行此路，恨者皆來！」

  「吞我為日月，食我為天仙！」

  他當著現世所有人的面，無遮無掩，毫無顧忌地煉化自我，絕巔升華。

  他是燕春回的阻道者，燕春回也是他的阻道人。

  但燕春回已經無法阻止他！

  還有誰來？！

  此刻他就是一顆混元仙丹，功圓滿。如他所言，食之真可為天仙！即便不能真箇永恆日月，吞了他也可以大步靠近不朽。;

  換在任何一個場合，都不免有人按捺不得。

  但這裡是觀河臺。

  或者再來一個燕春回同層次的強者阻路，姜不免丹毀道消——那正是重玄勝一直擔心的，也是他一直在想辦法解決的。

  可今時今日，已經無敵。

  天下共舉，故天下無敵。

  憑空有一扇焰門被推開，披國公華服，掌托焰球如烈日——左囂已經趕到！

  又繞臺一周暮，暮扶搖正在護道。

  戰鬥明明如此激烈，觀河臺卻陷一種怪異的安寧。

  為姜護道者都沉默備戰，其他人都不敢稍，免生誤會。在這種氣氛下，呼延敬玄遠赴而來，只好停在六合之柱外，在門口眺這一戰的細節。

  齊帝早已表態，牧楚之君也無須言語，景、秦、荊三尊天子都無聲。天下遂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