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護心切 “章越，你就是個畜生！”……

薛貞柳一路舉著刀, 沖進燕譽園。

“章淩之人呢？”

正在清掃落葉的茯苓瞧見了，嚇得一個哆嗦抱了笤帚，“夫人……您……您這是……這是做什麽？”

完了, 該不會知道主子和雪兒姑娘那些事兒了吧？怪不得這位母親此刻會面殺意。

茶室的門打開, 連翹一個福禮, 恭謹道：“夫人，主子有請。”

竟然如此淡定？這章越果真是個厚無恥之輩。

已然有了偏見, 現在看他哪兒哪兒不順眼, 氣勢洶洶又帶著刀，邁了茶室。

章淩之正端坐茶臺前，仿佛當沒看到手上舉著的刀，在對面的杯子裏斟上茶，溫聲示意道：“夫人, 還請坐。”

“梆”！

薛貞柳把刀拍在茶臺上, 俯沖他道：“章越, 你什麽意思？別給裝我什麽雲淡風輕、風霽月！我告訴你, 我薛貞柳不吃這一套！”

“我來就是要同你問清楚，這麽多年……雪兒放在你府上……你到底有沒有過？！”

這一句問話出口, 聲如洪鐘、氣壯山河，但微微抖的手臂還是出賣了的害怕，是憤怒到了極點的害怕。

章淩之茶杯默然，半晌, 擡頭，正對上母赤紅如的眼珠子, 眼底坦坦，“夫人，我同你不說虛言, 我過雪兒，但……依舊是完璧之——”

“砰”！

他話還未完，便被薛貞柳抄起茶杯，猛地一下砸在上。

“畜生！禽！”

茶杯在他肩膀裂開，滾燙的茶水濺到脖子、下上，沾了襟。

前所未有的狼狽，但他并未發怒，臉上甚至連一點表都沒有，只是掏出帕子，抹掉上淋淋漓漓的茶水。

被濺到的地方瞬間燙起紅點子，泛起咝咝啦啦的痛。

“你……你……混賬……禽不如……”

薛貞柳又重新抄起刀子，指著他的鼻子，直發抖。

什麽過了，但是還是完璧之？那就是說，他對他們家雪兒，摟過親過過……該做的都做了，就差那臨門一腳了？放屁！他在跟自己玩兒的什麽文字游戲？！

“章越……我今天不劈了你，我就不姓薛！大不了我跟你同歸于盡！”

“夫人！”

章淩之厲聲喝斷，“請您先冷靜一點，我們兩個誰出了事，對雪兒都不好。”

薛貞柳本也是氣上了頭，聽他此語，只是一雙珠子瞪著他，手中的刀直發抖，可就是沒法兒真砍下去。

“夫人，您請坐，有什麽話我們再慢慢聊。”他手朝對面的椅子又示意了下，舉止得，言語淡然，那雙漂亮的眸幽邃沉靜，仿佛的絕的嘶吼、憤怒相向的刀刃，都激不起他心的一點波瀾。

可怕……這個男人當真可怕……

雪兒這個傻孩子，怎麽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自己當初怎麽就會昏了頭，信了榮那個死鬼的蠢話，真以為這章越是什麽“高風亮節”“端正自持”的君子呢？還地將兒遞到這個冠禽的手上，任他糟蹋……

越想，薛貞柳手了力，那刀幾乎要握不住，一把摔進了椅子中。

“夫人……”

章淩之起就要去扶，卻被母揮著刀，退開。

“章越……我就要你一句實話……”虛弱地撐著扶手，艱難道：“你跟我們雪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章淩之重新在椅子裏端坐好，整肅容道：“不瞞夫人，我同雪兒兩相悅，章某對從未起過玩弄的心思，是真心想要向您求娶雪兒。聘禮我已在著手準備，再邀人……”

“兩相悅？”薛貞柳忽地又來了力氣，起了腰，似乎是覺出他這話好笑，“章越，你說這話前不你那良心還在不在嗎？”

“若真是‘兩相悅’，那為何……為何……”說著，又悲從中來，“為何每次一提起你的名字，雪兒就跟丟了魂兒似的，……那個樣子……”啜泣著，又氣沉丹田狂吼出聲：“那個嚇沒了魂的樣子，你跟我說是和你‘兩相悅’？章越！你騙鬼呢！”

章淩之被罵得低了低頭。

他自知傷雪兒太深，可確乎不是薛貞柳以為的那樣。但……故事始末、真實緣由，又的確很難開口同道明。

“章越！你說話！”

見他不答話，連“狡辯”都放棄了，薛貞柳疑心自己猜對了，拿著刀柄將茶臺敲得梆梆做響。

“夫人……雪兒確實對我有怨氣，但那是因為……”知道這個心結務必要同解開，他咬一咬牙，終究還是道：“那是因為雪兒時曾慕于我，可我自知這樣有悖禮法，便拒絕了。”

“可及至雪兒長大，我才敢正視自己的真心，我……其實也心悅。可卻因為往事，最近正跟我鬧脾氣呢……”

“你的意思是，雪兒小時候喜歡你，非要纏著你，你不喜歡，還不高興，不樂意了，是嗎？”

薛貞柳這話說得直白，但也確乎沒錯，章淩之只好沉默地點頭。

“你放屁！”連教養都顧不上了，直接大罵出口，“你……你……你章淩之，你二十多歲的人了……你什麽都懂，什麽都會了……你心機深啊……”把口捶得梆梆作響，“可我們雪兒呢？剛來你府上時……不過一個十三四的歲的小娃娃，懂個什麽呢？若不是你蓄意勾引、蓄意導，能著你不放嗎？啊？”

章淩之猛然擡頭，臉青白，眼神終于開始出現了一波瀾，惶恐乍現。

“夫人，您怎麽可如此做想？章某絕對未有……”

本沒有在聽他“狡辯”，薛貞柳瞇著眼，冷笑他道：“我們雪兒不懂事，這個年紀的小孩兒好騙好欺負，給關東糖都覺得是對好了，屁顛就跟你屁後頭跑了。你……章淩之……你個三十歲都還沒人要的老，別的高門小姐娶不到手，就專朝我們雪兒這懵懂不知世事的孩下手？呵……呵呵……”

“倒頭來，竟還了著你不放，迷于你，非你不可了……你可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呀……”

章淩之被兜頭一盆話澆下來，臉早已是鐵青，眼神不覺沉冷下來。

“夫人，未加了解便對章某做如此臆斷，是否太過不近人了些？”

薛貞柳擺擺手，心力瘁，剛剛那子拿刀砍人的氣神也沒有了，“行了……我也不同你爭辯了，你自有你的說法，可我不聽，也不信。我只知道一點，你對我們雪兒有非分之想，可我就一句話。”

忽然撐著扶手，直站起，下高昂，居高臨下睨著他，“我們家茂華的帽，您章閣老摘便摘了去，大不了不要了！就算如此，我薛貞柳也絕不會將雪兒嫁給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冠禽！”

章淩之唰地站起，語氣也強了起來：“夫人，是否對章某偏見太過？”

他看起來氣勢足，實則心底發著虛。雪兒那頭還沒能哄住，這邊母又對自己敵意如此之大，就恐再在雪兒耳邊吹吹風，這事兒便更難辦了。

薛貞柳拿過茶臺上的刀，擺擺手，“雪兒說了，呀，不嫁了，這親事我們不說了，同誰也不說了。過幾日等恢複了，我便帶一起上路，回山東道去。”

章淩之是真急了：“雪兒那個子，不得胡來……”

“我告訴你章越！”

忽而又怒發沖冠了，手舉著刀朝他鼻子指，“我們家雪兒就算是死半道兒上了，我也絕不可能留在你府上！”

＊

冬寧倚在床邊，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知道娘沖出去找章淩之了，可不知要找他怎樣質問，又生怕母親一不小心把他得罪了，好將爹爹也連累了去。

“行了，咱急也沒用，夫人那個子你也知道，這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

芳嬤嬤在一邊勸著，甚至沒敢告訴冬寧薛貞柳是提著刀沖過去的，就怕子才剛恢複，又給嚇出個好歹來。

冬寧垂頭不語，長睫的影蓋下來，越發顯得孱弱可憐。

也不知道，事怎麽就到了這個地步呢？

又開始憎惡起自己這幅病殃殃的子來。

若不是子不好，父母也不會留一個人在京，又怎會和章淩之生出這麽多瓜葛來？

好累，現在覺得心好累，只想就這麽沉沉睡一覺……

“哎，來了，夫人回來了。”

芳嬤嬤在窗子裏張到從園門口大步走來的薛貞柳，急忙就出門檻迎過去。

“夫人，談得怎麽樣了……？”說著，眼睛還要瞄一下提著的刀刃上，似乎在檢查那上頭帶著沒。

薛貞柳把刀塞懷裏，“你即刻收拾一下東西，我們今兒晚上就走。”

“夫人！”芳嬤嬤將攔住，“要走也等寧姐兒子恢複了一些啊，昏了這麽多天，不好再折騰。”

見薛貞柳沒回話，趁勢而上道：“我知道，夫人想寧姐兒趕走，可……都在這兒章府住了這麽久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寧姐兒的子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也不知哪一個詞刺中了的薛貞柳，剛還燃著怒火的眼睛猛然潤起來，“萬如芳，我還沒問你呢，雪兒在章府這麽多年，我把到你手上，你是怎麽照顧的？”

芳嬤嬤心中嘆氣，有委屈也不敢說，只是低頭安靜聽訓。

“我信得過你，才留你在邊，當時離京前對你千叮嚀萬囑咐，務必要將雪兒看了！怎麽如今，竟那章越有了可乘之機……？”

芳嬤嬤一聽這話，立刻雲裏霧裏了起來，“夫人，是否是有什麽誤解？什麽章大人有了可乘之機？別的不敢說，但在這兒章府裏這麽多年，章大人對寧姐兒那真是悉心教養，當親閨一般疼，可從沒有什麽逾矩之啊。”

要逾矩，那也是冬寧逾矩，不過這話，自是不敢說出口的。

“當親閨養？沒有逾矩之？”薛貞柳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位老忠仆，疑心自己聽錯了，“萬如芳，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麽？你就是這麽看顧雪兒的？章越……那個狗娘養的畜生……”手開始在空中揮舞，又激了起來，“他自己都親口承認了，他對我兒……摟了親了抱了……”聲音哽住，幾乎快要厥過去。

“他對雪兒，那是不該做的都做了，他還說……現在竟然還腆著臉說……要娶……萬如芳，這就是你說的沒有逾矩？！這麽些年，你是瞎了還是聾了？！”

“娘！”

實在聽不過去了，冬寧扶著門檻，慢慢踱步過來。

芳嬤嬤見狀，連忙就過去攙。

“娘，您不要這麽說孃孃，這些年對我盡心盡力，耗費苦心。是我自己不爭氣，不懂事，總是惹是生非。”

薛貞柳上前，牽過兒的手，“那章越說，說你小時候喜歡他，纏著他，是這樣嗎？”

冬寧瞬間小臉微紅，不好意思地偏了偏頭，連芳嬤嬤也是一副有口難言的神。

只看這主仆二人，薛貞柳便什麽都明白過來了。

“章越他個畜生！”

薛貞柳朝地上啐一口。

“阿娘……”冬寧差異地瞪大了眼，眼波。

“您怎麽會這麽想他呢？”

雖說自己現在埋怨他、記恨他，只想離他遠遠兒地，可乍一聽母親如此唾罵他，這麽心裏搖搖擺擺的，像是空出了一塊來似的。

“過去確實是我不懂事……是我對他死纏爛打沒錯……可那都是小時候的事兒了，您犯不著把氣都撒他上呀。”

芳嬤嬤聽了，都想連聲稱是，可也只敢把那話埋肚子裏頭去。

薛貞柳氣不打一來，手指著的額角，“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到現在還在替他說話，不是鬼迷了心竅去是什麽？”罵完，又看兒這弱弱可憐樣，哀嘆一口氣，“不過呢，也不能怪你，畢竟你當時年歲還小，不通人事，猛一下到章越這麽個心機深重的，也很難不被他騙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