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宮。

扶風院。

微褐濃香的麒麟竭一口, 魏延山脖頸的青筋霎時暴起，約可見一道若若現的傷痕橫亙在他的咽，結滾不停, 等過了三五息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睛, 神冷漠。

魏延山著桌上的公文, 翻看起來, 宰相段守澄是他的人, 已經查明了朝廷裏對聖上進讒言的幾個新派保皇黨和禮部的齊南華有說不清的關系, 而主掌禮部的謝家難道就完全不知？

以前的長安謝氏一直是中立態度，現在倒是積極參與對在長安的質子圍剿當中了，若沒有他們攪風攪雨，說不定荊襄也不會如此, 給了周緒可乘之機, 魏延山臉越發沉, 他著段黨發來的公文信件, 出以前的一張。

幽州進奏閔亭倒戈投向段黨，年前被人揭發家中藏有甲胄謀反，全家抄斬，不論是誰告的，這件事的最終收益只有周幽州，這朝中, 若說沒有周幽州的爪牙耳目, 魏延山打死也不信。

長安謝氏…恐怕早有二心了。

謝氏, 唐家…

燭火晃, 魏延山披著一件暗竹紋長袍靜坐, 過了一會讓護衛去拘拿一個人過來問話。

老管家收好藥, 順便給國公換上茶水，他已經很老了，伺候了魏家祖孫三代，幾乎可以說是看著國公長大的，而國公也未因他年邁，覺得他是累贅，一直帶著他。

“您又傷了。”老管家一到書房就聞到了藥味，他看向國公的脖頸，那裏的傷才剛好。

魏延山舌尖刺痛，似有火燒的劇烈灼痛，他表平靜：“無礙。”

老管家不懂國公怎麽想的：“您對幽州王妃從不設防，幽州王妃卻三番四次傷您，晚上您還讓老奴給華宮添辦夏，天下人何其多，國公您…”

魏延山看了一眼老管家。

老管家住口，俯道：“公主癔癥越發嚴重了，一直覺得景筠郎君還沒死，不顧奴仆勸阻，住到了景筠郎君以前的清泉宮，時常與空無一人的宮室對話，仿若景筠郎君還在世。”

驟然聽見大兒的表字，魏延山停下理公文的手，他放下筆。

“公主病了，就派人好生伺候著公主就是。”魏延山語氣毫無波，老管家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國公，有些走神：“您難道就不傷心嗎？”

無忌郎君是國公第一個孩子，老管家在無忌郎君小時候還曾抱過他，哄過他，無忌郎君小時候長的多好啊，得知無忌郎君死訊的時候，老管家還病了一場。

老管家看著國公，國公年輕時長的芝蘭玉樹，俊至極，到了中年更添幾分溫和儒雅，面若神君，偏偏說出的話卻似無的魔鬼一般。

“傷心什麽，為公主傷心？”魏延山用手帕了手：“還是為景筠傷心？”

“公主錦玉食，病了也有無數人伺候著，景筠從小就霸道魯莽，任妄為，不聽勸阻私自跑去壽州。”魏延山眉眼涼薄：“您老怎麽不為慘死的韋將軍傷心，還有被他弄丟的壽州，廣陵，我在江淮傾注了多心，他沖的時候有沒有過腦子。”

魏延山聲音更冷了：“他想死就讓他死，早死晚死都一樣，現在自刎金陵，還能落一個不屈的名，這樣的結局對他已經夠好了。”

老管家愕然又心痛道：“無忌郎君是您的兒子啊。”

“兒子？”魏延山自言自語：“他若不是我的兒子，在他不敬皇權，肆意毆打太子時，就已經被萬箭死，刀砍死了。”

老管家黯然傷神，難道國公對無忌郎君沒有一點父子之嗎？他這個老貨在無忌郎君小時候帶過一段時間都到心痛之意，老管家聲音低低：“您就這麽不待見無忌郎君嗎？他自刎時用的還是您送給他的千秋劍。”

魏延山覺到自己的舌尖又開始劇痛起來，傷口又冒出了，口腔裏都是鐵鏽腥味：“到了末路慷慨赴死，并未對反賊下跪求饒，醜態百出，這是他應該做的。”

老管家不知為何，潸然淚下。

書房裏空無一人。

魏延山咽下口中濃郁的甜腥，大約等了半小時之後，護衛帶來一人，正是餘大郎。

魏延山看著跪在下方的餘大郎，并未說話。

餘大郎額頭冒出冷汗，他跪在地上，被抓來時只覺得十分惶恐。

“幽州王妃被請到藍田莊園的那段時間，你在哪裏？”魏延山問道。

餘大郎手腳發，頭腦一片空白。

“想好了再說。”魏延山道：“你能有好幾次機會，可你的家人只有一次。”

餘大郎額頭低到地板上，恐懼萬分，最終在巨大的力之下，抖著說了實話，他那時住在唐家，被唐家人請到了唐府讓其講述瓔娘的事。

魏延山聽著案卷上沒有的東西，順便問了些問題，等全部問完以後，他看著餘大郎，溫和道：“回答的很好，下去吧。”

餘大郎手腳發走出去，年輕人佝僂著，腦子混沌一片，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回答了些什麽，眼前突然一黑，栽倒在地，臉上都是淚水。

老天爺，他再也不想出人頭地了。

魏延山喚來韓福，讓其帶兵去汝州拿下汝州別駕唐氏所有人押回，在開戰之前，總得清理一下蛀蟲，隨後又讓親衛拿東都令牌讓史贄捉拿唐府全部人員以及齊侍郎，全部下獄！

下完命令以後，魏延山坐回高椅上，細細梳理了一遍朝堂上傳來的各種信息，最後寫信給段守澄，長安謝氏與反賊有勾結，必不能容下他們。

一切理完畢後，天已經蒙蒙亮，魏延山起，暗長袍轉過十六道屏風，書架，兩朱紅雕花柱子各鑄著兩條金的鎖鏈。

幽州王妃坐在青席上，手腳俱被鎖鏈扣住，鎖鏈長度不長不短，卻足以控制的行。

的長發垂散到玉白磚上，逶迤，將魏延山的所作所為全部聽了個遍。

魏延山坐在的邊：“我本不想這麽對王妃，可只有這樣，王妃才會老實一點。”

有利，殺心漸起，這句話用來形容幽州王妃一點也沒錯，只有把手腳鎖住，才會無害。

蕭蘭轉頭看著他，似乎是屋冰盆過多的緣故，的臉極為冷白，那雙春水般的眼眸裏滿是碎冰的寒意，眼尾長睫倒刺進眼瞳幾，眼尾殷紅。

魏延山看了一會，拂了一下幽州王妃的眼角。

“我給王妃解開，還請王妃萬勿再吐口水了。”在昨天傍晚之前，魏延山從沒想過，堂堂幽州王妃會吐口水。

魏延山慢慢解開幽州王妃腦後打結的綢布，白的綢布覆蓋住了的，讓口不能言，現在他解了下來，布條將幽州王妃的，頰勒出淡淡的紅印記。

“很好，等會就送王妃回去。”魏延山放下綢布，發現幽州王妃安安靜靜的，只有他的聲音響起。

“謝家，唐家…”魏延山只說了這麽兩句。

蕭蘭低頭著玉白磚面，上面約約的倒映出，袖裏的手攥一團。

“其實王妃應該給唐家說話的。”魏延山看了一眼幽州王妃：“畢竟唐家幫助過王妃不是嗎，王妃反常的一言不發，豈不是坐實了王妃心裏有鬼？”

蕭蘭擡頭看他。

“王妃又在用那種眼神看我了。”魏延山反而笑了起來：“恨不得想殺了我。”他擡手上幽州王妃的側臉：“在戰場上，周緒有敵手，可在朝堂上，我才是手眼通天，黨羽遍地。”

“國公總是如此聒噪嗎？像烏一般喋喋不休，惹人生厭。”蕭蘭呼吸間都是涼氣，心扉悶痛不休。

魏延山放下手：“王妃生氣了？”

他端坐在幽州王妃側，道：“王妃知道你的夫君殺了我多人嗎？萬萬數不止，流漂櫓，骨山。”

“只許周緒殺我的人，不許我殺周緒的人？”魏延山道：“這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你想爭天下。”蕭蘭嘲諷道：“可你連你邊的妻子兒子都不，又如何天下人，這天下到了你手上，才是老天瞎眼了。”

他舌尖連綿不絕的痛意，不合時宜的想到先前幽州王妃含碎片的時候，到的痛苦是不是和他一樣。

魏延山沒說話，過了一會道：“天下的君主如果把放在邊的人上，才是天下人的災難。”

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蕭蘭深刻理解了這句話。

魏延山解開幽州王妃的鐐銬。

蕭蘭了發酸麻脹的手腕，心急如焚。

魏延山著幽州王妃離去，他仰躺在地上，面無表。

周緒又比他好到哪裏去？

早年搶劫，暴戾恣睢，目無法紀，到了江淮，殺人如麻，降兵照殺不誤，論手段兇殘和他不相上下，都是爭天下的，良善之人早就被人吃了，現在說他心懷大，可不可笑，也不知周緒給蕭夫人灌了什麽迷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