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鏈在地板上拖出鐵銹的軌跡，蘇晚扶著墻站起來時，腳踝的皮已經和金屬粘在了一起。昨夜的跡在床單上凝暗褐的斑塊，像朵腐爛的花。床頭柜上的兔子玩偶還亮著紅，玻璃眼珠在晨里泛著冰冷的 —— 陸䂙昨晚就是盯著它看了整夜，直到天快亮才蜷在椅子上睡去。

需要找把剪刀。不是為了傷害誰，是腳踝的皮已經嵌進鏈環，每一下都像有無數針在扎。路過書房時，門虛掩著，里面傳來陸䂙均勻的呼吸聲。他大概是凌晨才挪到這里，西裝外套隨意搭在沙發上，出里面熨帖的白襯衫，領口還沾著昨晚咳的。

蘇晚的目落在書桌最下層的屜上。那是整個別墅里唯一沒上鎖的屜，陸䂙說 "給你留著放小東西"，現在想來，或許只是另一個監視的餌。但現在需要剪刀，而家里的紉箱就放在書桌旁的柜子里。

指尖剛到屜把手，里面突然出個相框。紅木邊框磕在地板上發出悶響，玻璃罩裂出蛛網般的紋路。蘇晚彎腰去撿時，呼吸驟然停住 ——

照片上的人穿著民國樣式的旗袍，烏黑的卷發垂在肩頭，左手按著旗袍領口，出的鎖骨有顆朱砂痣，比晚霞更艷，和蘇晚鎖骨上的那顆一模一樣。

人的眉眼間有種易碎的溫，笑起來時眼角有淺淺的梨渦。最讓蘇晚渾發冷的是，這張臉和有七分相似，尤其是鼻梁到峰的弧度，像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好看嗎？"

陸䂙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蘇晚嚇得手一抖，相框摔在地上，玻璃徹底碎渣。他不知何時站在門口，襯衫領口敞開著，出頸間被抓出的紅痕，眼底卻沒有毫睡意，只有種近乎貪婪的專注。

"是誰？" 蘇晚的聲音發，指尖掐進掌心的倒刺里，腥味在舌尖彌漫開來。

陸䂙彎腰撿起照片，用指腹輕輕去玻璃碎片，作溫得像在稀世珍寶。"我母親。"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種奇異的虔誠，"七歲那年... 跑了。"

七歲。

這個數字像冰錐刺進蘇晚的太。陸䂙無數次在耳邊呢喃的 "七歲那年的地下室"，原來不是指他自己被囚的開始，而是這個人離開他的年紀。

"也有這個痣。" 蘇晚著自己的鎖骨，指尖冰涼。難怪他總說晚霞像的痣，難怪他偏執地要鎖住 —— 從來都不是什麼，只是個替死鬼，是他用來填補年創傷的替。

陸䂙的瞳孔驟然收，像被踩住尾的。他猛地抓住蘇晚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碎的骨頭："不準！" 他把照片按在口，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你和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 蘇晚笑了起來，笑聲嘶啞得像破舊的風箱，"是因為我沒跑，還是因為我被你鎖得更牢？"

"閉！" 陸䂙的嘶吼震得人耳發疼。他突然拽著蘇晚往墻上撞，的后腦勺磕在掛畫的金屬掛鉤上，眼前瞬間炸開一片金星。

照片從他懷里落，人的笑容在散落的玻璃碎片里顯得格外詭異。蘇晚趁著他撿照片的空檔，抓起桌上的銅鎮紙就往他頭上砸 —— 夠了這種替游戲，夠了被當作別人的影子。

鎮紙過他的眉骨，在之前被鉆戒劃傷的地方又添了道新傷口。珠順著他的臉頰落，滴在照片上人的鎖骨痣上，像滴進水里的朱砂，瞬間暈開。

陸䂙沒有躲，反而抓住的手按在自己流的眉骨上。溫熱的順著的指淌進袖口，他的眼神亮得嚇人："這樣就一樣了。" 他低頭吻住的掌心，舌尖舐著那些珠，"你的混著我的，就再也分不開了。"

蘇晚用力回手，抓起地上的照片狠狠撕碎片。人的笑容被撕得四分五裂，旗袍的盤扣、卷曲的發、那顆刺眼的朱砂痣，都在掌心碎紙屑。

"你瘋了！" 陸䂙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恐慌。他撲過來搶那些碎片，手指被鋒利的玻璃割出好幾道口也渾然不覺。

蘇晚把碎片塞進里，用力咀嚼著。紙漿混著玻璃渣劃破口腔，腥味和紙的腥氣在舌尖彌漫開來。就是要毀掉這個人，毀掉陸䂙偏執的源，哪怕這會讓自己也鮮淋漓。

"吐出來！" 陸䂙掐住的下，指腹用力摳的角。碎片深深嵌進的里，珠順著下滴在他的手背上。他的眼神從暴怒變驚恐，最后定格為一種近乎絕的瘋狂。

"咽下去。" 他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指尖強行撬開的牙關，將那些混著的紙碎片往里塞，"永遠帶著的影子，這樣你就不會變了。"

玻璃渣劃破嚨時，蘇晚劇烈地咳嗽起來。沫從角噴涌而出，濺在陸䂙的白襯衫上，像綻開了幾朵妖艷的紅梅。能覺到那些尖銳的碎片順著食道往下，每一下都像有把刀在里面攪。

陸䂙直到看到咳出的里混著碎玻璃，才猛地松開手。蘇晚癱倒在地上，蜷著劇烈息，嚨里火燒火燎地疼，每口呼吸都帶著腥味。

"對不起..." 陸䂙的聲音突然了下來。他跪在地上，用抖的手指掉角的，作笨拙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我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怕... 怕你也跑了..."

他突然俯下，用舌頭舐角的傷口。糙的舌尖蹭過那些細小的玻璃渣，珠沾在他的上，讓他看起來像頭嗜的。蘇晚想推開他，卻被他死死按住肩膀。

"別像一樣丟下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眼淚混著滴在的鎖骨上，"我只有你了... 晚晚... 求你了..."

蘇晚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這個前一秒還把照片碎片塞進里的男人，此刻正跪在面前哭著求不要離開，眼底的脆弱和恐懼真實得讓心驚。

可這搖很快就被嚨里的劇痛打散了。想起林舟空的左手袖口，想起玻璃罐里那截斷指，想起陳默的骨灰盒和林薇墜樓的新聞 —— 這個男人的從來都是毒藥，沾到的人都會萬劫不復。

陸䂙似乎察覺到眼神里的冰冷，突然抓住的手按在自己口。他的心跳快得像要蹦出來，隔著襯衫都能覺到那劇烈的震。"你聽，" 他的聲音里帶著哀求，"它為你跳的... 要是你走了，它就不跳了。"

蘇晚用力回手，指尖在他口留下幾道痕。掙扎著站起來，腳踝的鐵鏈又磨掉一層皮，順著鏈環滴在地板上，連條蜿蜒的紅線。

"我要喝水。" 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嚨的傷口。

陸䂙愣了一下，立刻爬起來去倒水。他跑得太急，撞到了書架，上面的古董花瓶摔在地上碎齏，他卻連看都沒看一眼。

蘇晚看著他笨拙地往水里加蜂，看著他因為手抖而灑出來的水，突然覺得很可笑。這個在商場上能翻云覆雨的男人，在面前卻總是像個沒長大的孩子，用最極端的方式求著，卻不知道自己早已在偏執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慢點喝。" 陸䂙把水杯遞到邊，眼神里滿是小心翼翼的討好。蜂水過嚨時，那些細小的玻璃渣似乎沒那麼疼了，但腥味卻更濃了。

蘇晚喝了兩口就推開他的手。走到書房角落的保險柜前，那是整個別墅里唯一沒打開過的地方。直覺告訴，里面一定還有關于那個人的。

"別它。" 陸䂙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他擋在保險柜前，像只護著巢的，"里面沒什麼好看的。"

"是的東西？" 蘇晚的目落在保險柜的碼鎖上，那是種很古老的轉盤鎖，需要知道生日才能打開。想起陸䂙母親照片上的旗袍樣式，大概是生于四十年代，"的生日是多？"

陸䂙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他突然抓住的頭發往墻上撞，力道大得讓眼前發黑。"我說了別！" 他的嘶吼里帶著崩潰的前兆，"你為什麼非要像一樣我？！"

額頭磕在墻角的雕花上，順著發際線流進眼睛里，世界瞬間變了。蘇晚沒有掙扎，反而笑了起來，笑聲里帶著腥味："我不像... 我不會像一樣丟下你... 我會殺了你... 然后帶著你的尸一起走。"

陸䂙的作猛地停住。他看著蘇晚眼底的和決絕，突然松開手，像被走了所有力氣般癱坐在地上。"別這樣..." 他的聲音里帶著濃重的哭腔，眼淚混著從臉上落，"晚晚... 別這樣對我..."

他突然抓住蘇晚的手，把的指尖按在保險柜的轉盤上。"碼是你的生日。" 他的聲音嘶啞而絕，"里面的東西... 本來就是給你的。"

蘇晚的手指頓在轉盤上。的生日？這個偏執到極點的男人，竟然用的生日來鎖他母親的？是想用這種方式證明比那個人重要，還是在他扭曲的世界里，早已把們倆徹底混為一談？

轉盤轉時發出 "咔噠" 的輕響，像敲在心上的重錘。保險柜門打開的瞬間，一陳舊的檀香撲面而來，里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個紅木盒子，和裝照片的那個是一對。

盒子里鋪著暗紅的絨布，上面放著支銀質發簪，簪頭是朵含苞待放的紅梅，和蘇晚鎖骨的朱砂痣是同一種紅。發簪旁邊放著張泛黃的信紙，上面是人娟秀的字跡：

"阿䂙，媽媽對不起你。但籠子里的鳥是活不久的，媽媽要去找屬于自己的天空了。桌上的糖給你留著，甜的，別總哭。"

信紙的右下角畫著顆小小的朱砂痣，旁邊寫著日期 —— 正是陸䂙七歲那年的夏天。

蘇晚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刺穿了。原來他不是被拋棄，是那個人用自己的方式告訴的孩子，自由比囚更重要。可這個孩子卻把這份逃離曲解了背叛，用一生的時間建造了座更大的牢籠，把自己和都困在里面。

"不是故意的。" 蘇晚把信紙遞到陸䂙面前，聲音里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憐憫，"只是想告訴你... 自由是好東西。"

陸䂙猛地搶過信紙撕碎片，作比蘇晚剛才撕照片時更狠。"就是故意的！" 他嘶吼著，把紅木盒子狠狠砸在地上，銀簪摔在墻角發出清脆的響聲，"就是不要我了！就像你現在想離開我一樣！"

他突然撲過來抱住蘇晚，力道大得像要把進骨里。"別離開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徹底的崩潰，牙齒咬在的鎖骨上，卻沒舍得用力，只是輕輕廝磨著那顆朱砂痣，"我只有你了... 晚晚... 求你了..."

蘇晚沒有掙扎。能覺到他的抖，能聽到他抑的哭聲，能聞到他上的腥味和檀香混合的詭異氣息。這個男人的世界早已在七歲那年崩塌，的出現不過是讓他在廢墟上看到了一虛假的，卻不知這最終只會灼傷他自己。

"我不走。" 蘇晚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錯辨的堅定。出手，輕輕著他的頭發，作帶著種近乎殘忍的溫，"我會陪著你... 直到你放我走的那天。"

陸䂙的猛地一僵。他抬起頭，眼睛亮得像瀕死的星辰："真的？"

"真的。" 蘇晚看著他眼底的希和恐懼，突然覺得這場以為名的囚，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場悲劇。的反抗，他的偏執，都不過是在命運的蛛網上徒勞掙扎。

但不會放棄。就像那個人說的，籠子里的鳥是活不久的。會活下去，會等，會在他偏執的隙里尋找生機，直到能展翅高飛的那天。

陸䂙突然吻住的，這個吻帶著眼淚的咸味和的腥氣，卻意外地溫。他的指尖輕輕著鎖骨的朱砂痣，作虔誠得像在信仰。

"我就知道你不會離開我。" 他的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把蘇晚抱得更了，"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永遠。"

蘇晚靠在他懷里，聽著他強勁的心跳，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永遠？

會讓他知道，永遠是個多麼奢侈的詞。

窗外的過百葉窗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保險柜敞開著，里面的紅木盒子摔在地上，銀簪的紅梅在影里閃著微弱的。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像在為這場沒有盡頭的囚倒計時。

蘇晚閉上眼睛，任由陸䂙抱著。嚨里的玻璃渣還在作痛，提醒著剛剛那場慘烈的對抗。但的心里卻異常平靜，像暴風雨前的海面，底下藏著洶涌的暗流。

陸䂙，游戲還沒結束。

你母親沒完的事，我會替完。

我會讓你知道，什麼是真正的自由。

絕不。